真相02：作为女性，面对不怀好意的男性或性骚扰，就应该直面对抗

程图南回到办公室，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刚聊得太投入，一眨眼离约定的时间就只有不到二十分钟，她肯定要迟到。她叹了一口气，蹬掉黑色高跟鞋，换上办公桌下的运动鞋，背起衣架上的双肩包走出了办公室。

她刚走出办公楼，天毫无征兆地黑了，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可真会挑日子。”程图南看着手机打车软件上排位30分钟以上的提示，径直掉头走向地铁站。

还不到下班的时间，地铁尚算空荡。程图南挨着地铁门边的座位坐下，从这里坐到城郊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干脆从包里拿了一本书出来看。

过了几站，上来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男人坐在程图南的对面，从上车开始他就用一种暧昧不明的目光注视着程图南。

程图南很难不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因为他的眼珠子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盯在她身上，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图。

她回瞪过去，男人象征性收回目光。但等她注意力从他身上一移开，男人的视线马上又粘过来。

程图南皱眉，感到一阵恶心。好像有一只全身涂满黏液的虫子通过男人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游走。

于是她把书收进书包站了起来，空旷的车厢里本就只有零星几个乘客，她的个子出挑，一站起来，其余乘客都不自觉看向她。

程图南径直朝对面的男人走过去，站定在男人面前。男人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口罩上那双浑浊的双眼透出肉眼可见的慌张。

“你干嘛？”

“你不是想看吗？我走近点，让你看得清楚一点。怎么样？看够了吗？”

“神经病。”男人注意到旁边乘客打量的眼神，侧过身去，撇清关系。“你以为你国色天香，人人都要看你？别太自恋好吗！”

又来了，说不过就容貌羞辱，人格侮辱。总是这一套，玩不腻吗？

程图南撇了撇嘴，“这么说，被你看还是我的荣幸。我该感恩戴德？这车厢里都有监控，你有没有盯着我看，要不要去查一下？”

“我没你那么闲。”男人想走，程图南伸手拽住他的手腕，男人试图甩开，没想到对方气力惊人，他居然无法挣脱。于是开始耍赖，“小姐，就算我真的看了你一眼怎么样？会少块肉吗？我什么都没干，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故意把小姐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旁边有其他男人在偷笑，程图南的眼风扫过去，他们都眼神回避。

“带有性意味，具有侵扰性的长时间注视就是性骚扰。你妈没教你，就让法律来教你！”

“哈？吓我啊！哪条法律这么说的？按你这么说，我们男的出门都得戴着眼罩，多看人一眼就要抓去坐牢？”

程图南拿起胸前的工牌，放到他面前，“要和我聊法律吗？《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条规定：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你刚刚反复盯着我的敏感部位，就属于性骚扰！”

男人看清楚执业律师四个字，知道自己惹上事了。他连忙换了一副嘴脸，好声好气求饶：“我不知道你是律师，算我对不住。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多看了几眼。我没有恶意……”

“难道不是律师你就可以随便看了？”程图南咄咄逼人，显得十分不近人情。明明有理的事，因为与性别不符的强势语气，就好像变成了无理取闹。

或许是程图南的气势太凶，旁边一个本来只是看热闹的年轻男人忍不住张口反驳她：“行了，你这女的怎么得理不饶人啊。人家都说了没恶意，就看一眼，至于嘛？”

“至不至于跟你有关系吗？他有没有恶意，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以我的感受为准。懂吗？”程图南的语气算得上恶劣，那个男人觉得下不来台，梗着脖子要跟程图南争个高低。

“什么都以你们女的感受为主，那我们男人也很难做啊！晚上如果碰巧和女人同路，走慢一点就要被当成跟踪的变态；要是单独跟女的进同一部电梯，你们就跟看见病毒一样躲在角落；今天人家不过就是多看了你几眼，被你喊打喊杀的。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女的太敏感了吗？”

男人装作理中客的样子，说得还可怜巴巴，似乎男人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同车厢几个男乘客也趁机附和他道：“就是就是。”

年轻男人见有人附和，更加得意，摆出教育的口吻劝程图南：“女人出门在外，要学会得饶人处且饶人。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对女人很优待了，你还想要我们怎么做？”

程图南看向他，眼神冰冷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让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可以做什么？跟女人同路回家，你们可以走到对方前面，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女人单独坐同一个电梯，你们可以先按楼层，不趁机动手动脚或是开些无聊玩笑；在地铁上，看到女人，眼睛不要长在人家的胸和腿上。也不要和这些人渣败类抱团。这就够了。很难吗？”

程图南字字铿锵有力，旁边一个中学生打扮的短发女生听完忍不住慢悠悠给她鼓掌。

帮腔的男人轻咳一声，阴阳怪气挤出一句：“好男不跟女斗，算我多管闲事。”然后走去了另一节车厢。

此时，程图南的手机滋滋在口袋中震动，她始终没有松开按住口罩男手腕的手，单手接起电话。

“小南，到哪了？你父母马上要下葬了。”是舅舅打来的电话。

程图南看了一眼站牌，“还有两站下地铁，你们先开始。别等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舅舅的声音带上一些不悦。“这是送你爸妈最后一程。我们等你！你快点。”

不等她回应，舅舅挂断了电话。

口罩男大概也听到电话那头的内容，他小心赔着笑脸。“你看你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我就不耽误你了……我知道错了，我跟你保证再也不敢了！”

他小心翼翼从程图南手下挣脱，这次程图南没再强留，刚好地铁到站，他立马起身灰溜溜跑下车。

程图南怔怔坐回原位，旁边的短发女中学生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她恍恍惚惚，笑不出来。舅舅的电话刚一下子把她拉进另一个世界，一个她早就抛在脑后，不愿意面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