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千层底布鞋

发布时间:2024-11-05 20:50  浏览量:5

年龄大了脚不受刑,想买双舒服点的鞋穿。走进商场,刚接近买鞋处,“阿姨,我们这儿什么样的鞋都有,进来看看吧,保准能找到你喜欢的一款!”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笑嘻嘻地招呼道。

果然齐全,皮鞋皮靴式样各异,运动鞋颜色种类齐全,我边走边看,目光稍停。

“阿姨,这老北京布鞋,最适合你们穿了,卖的可好!你穿多大号的?挑款拿过来试试?”

我驻足了一会儿,眼前浮现了婆做得千层底布鞋,扬换星移,几十年过去了,婆做鞋的情景还是那么熟悉清晰……

妈没过四十二岁那年,都被可恶的病魔夺走了年轻的生命,撇下了我们未成年的姐弟仨,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三岁零十多天。

外婆那年已是七十二岁高龄了,本该享受儿女膝下承欢、含饴抱孙的晚年了,却遭遇了骨肉分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与不幸,甚是伤心。但我们想,妈妈那声嘶力竭的嚎啕与小弟拽着爹胳膊让找妈妈的凄惨,使外婆的心在滴血……

外婆心疼我们姐弟可怜,担心我家光景难过,本质善良的外婆,以强大的内心战胜了任何一个女人都可能被击垮的悲惨现实,把眼泪咽进肚子里,不听信“抱外孙不如抱门墩”的说法,顶着疑惑的目光,常住我家,给我们做饭、蒸馍,缝衣做鞋,冬棉夏单,整天闲不住,再苦再累也舍不得委屈我们。做鞋是最费时费劲的针线活,婆做的千层底鞋也是我的最爱。

爹在房后的一片空地里种上麻,到了秋天,细细的麻杆长到了一人多高,叶子和杆发黄泛白后,爹把它割回来捆成梱,靠在朝阳的墙根。麻杆干了,婆拿一梱放在板凳前,自己坐下来拿起一根麻杆,从根部折断一截,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断处揭起的那段皮往下撕,一直到麻杆顶部,或自然断处。如此这般,从一根根,一梱梱的麻杆上撕下来劈成了麻。

然后,外婆拿来一个两头粗中间细的躺平的“8”字型拨调,拿一缕麻钩在拨调中间的铁丝勾上,左手在上边捏紧麻缕,右手拨动拨调转动后,两手协调配合,合出了单股麻绳缠在拨调上,拨调上缠的多了,我配合婆把单股麻绳搓成双股麻绳备用。

打袼褙是件很繁琐的事。晴空万里,日上三竿,婆就忙着翻箱倒柜,找些破旧的大小布片,两张旧报纸和一块儿门板大小的木板放好。

走进厨房,舀瓢水倒进小铁锅里,再放进去适量的玉米面粉,搅拌均匀了,点燃柴火,边烧火边搅锅,锅里冒泡关火,糨糊便做好了。

外婆用刷子蘸了糨糊匀密地抺在了木板四周,中间抹几道子,不抹实在,外婆说这样揭袼褙时省劲又不易损坏,然后,把报纸展平粘贴在木板上,再在报纸上涂满均匀密实的糨糊后,布片铺满了报纸,不露缝隙,没有叠摞;接下来重复抹一层糨糊,粘一层布片……婆粘了三层布片后,把木板搬到了太阳地下找个地方靠着。

到了下午,外婆轻松地把晒干的袼禙从木板上完整的揭了下来。

外婆出落鞋底既细致又技巧,外婆踅第一层鞋底是袼褙照鞋样原封不动,后边每层鞋底的前头都比上层多那么一两毫米左右。

鞋底踅好后,前后鞋掌要多加一层,且前掌多的那层要小一圈。然后,找来纯白色布片,斜着布纹剪成五厘米左右的布条,沿每层袼褙粘贴一圈,看上去是层次分明的白摞底。

垫鞋底时,中间厚周边薄,中间什么色的碎布片都行,周边需白色,最后用纯白色粗布铺面。我问为啥要这样?外婆说:走路脚掌吃重,要结实;前掌显出的层数多了看着不灵范;斜布纹剪条沿边时展样等等,婆逐一的解说使我惊叹不已,原来看似简单的鞋底,还有这么多学问。

纳鞋底是力气活,婆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又瘦弱,纳鞋底时,我看见外婆是把鞋底靠在左边的下巴上,顶针顶着针官,紧闭嘴唇,使很大劲才能把针扎过去,拔针时,有时需两三次才能把针从鞋底里拽出来,然后把麻绳缠在手上使劲勒几下把针脚勒下去。

外婆纳成的鞋底,针脚行直门清,平平整整,硬硬邦邦。外婆做的鞋邦精致,邦口沿得细匀,邦面纳的针脚密小,成棱形花样,做成的鞋样子好看又耐穿。穿上后出去,人们见了都夸外婆:心善手巧,这么大年龄了还有真好的手功!

外婆纳鞋底多了,无名指被顶针挤压个深坑,手被上麻绳勒出一道道印痕,手指弯曲的整个手都变形了。外婆做的千层底鞋,层层铺满爱,双双凝真情。蓝天为纸,海水为墨,也写不完外婆任劳任怨、千辛万苦为我家付出的心血汗水,表不尽我们对外婆的感激感恩感谢与思念!外婆,我们姐弟,我们全家人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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