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临终送我一双绣花鞋，说是给我母亲准备的，一直没舍得拿出来

医院的走廊总是白惨惨的，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直想打喷嚏。我握着外婆的手，她的手凉飕飕的，却还在微微颤抖着。

“小秋啊，把我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的布包拿来。”外婆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亮晶晶的。

我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个布包，蓝底白花的那个显得格外陈旧。拿出来的时候，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儿。

“这是啥呀？”我轻轻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双绣花鞋，鞋面上绣着牡丹花，针脚细密得像蚂蚁排队。

外婆咳嗽了两声，用手撑着坐起来：“这是我年轻时给你母亲准备的嫁鞋，一直没舍得拿出来。”

话还没说完，外婆就又咳嗽起来。我赶紧给她倒水，她摆摆手，示意我坐近点。

“你母亲出嫁那年，家里穷，我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给她准备上。这双鞋是我十八岁那年学会绣花，一针一线绣了三个月。”外婆说着，眼角有点湿润。

我看着这双绣花鞋，鞋底已经发黄，但鞋面上的花纹还是鲜艳得很。外婆的手在鞋面上轻轻抚过，就像在摸着什么稀世珍宝。

“那为啥当时不给我妈穿呢？”

外婆叹了口气：“那时候，你母亲要嫁到城里去。城里人都穿皮鞋，我怕她穿这个，让人笑话。后来想着等她生了闺女，给孙女留着。”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爱给我讲她年轻时绣花的事。说她们村里的姑娘，谁家绣的花最好看，谁家的针法最细腻。那时候我不爱听，总觉得这些老古董的事情没意思。

“外婆，您教我绣花呗？”我脱口而出。

外婆愣了一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淡下去：“现在的年轻人，谁还学这个啊？你看看你，设计师呢，整天对着电脑，哪有功夫学这个？”

我正要说话，妈妈推门进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给外婆熬的粥。

“妈，您又不好好躺着。”妈妈放下保温桶，把外婆扶着躺下。

外婆握住妈妈的手：“美华啊，你看看这是啥？”

妈妈看到那双绣花鞋，愣住了。她拿起鞋子，手微微发抖：“这不是。”

“是啊，本来是要给你当嫁鞋的。”外婆的声音有点哽咽。

妈妈摸着鞋面上的花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我从来没见过妈妈这样哭，她总是很坚强，就算生病也不肯在我面前示弱。

“妈，您还记得吗，我小时候总缠着您教我绣花，您说等我大了再教。后来我大了，又忙着上学，忙着工作。”妈妈说不下去了。

外婆拍拍妈妈的手：“傻丫头，那时候不就是想让你过好日子吗？你看你现在，住洋房，开小车，多好。”

我看着妈妈和外婆，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这双绣花鞋里，藏着多少说不出的心事啊。

那天晚上，我留在医院陪床。外婆睡着了，呼吸声很平稳。我轻轻打开布包，想再看看那双绣花鞋。

鞋子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外婆歪歪扭扭的字：“给我的孙女小秋，希望你能记住，这世上最珍贵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针一线的牵挂。”

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连忙用手擦掉，生怕吵醒外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去花鸟市场，买了绣花针和各色丝线。回到医院的时候，外婆正在吃早饭，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亮。

“外婆，您得说话算话啊，教我绣花。”我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外婆笑了：“傻丫头，这活儿可不好学，你这双手，就适合用电脑。”

“我不管，您得教我。”我撒娇似的说。

就这样，在医院的日子里，外婆开始教我绣花。她的手已经不太稳了，但还是坚持着教我穿针引线。有时候护士进来查房，看到我笨手笨脚地绣花，也会站在旁边看一会儿。

“小秋，你这针脚太大了，得细一点。”外婆总是这么说。

我一遍遍地练习，手上被针扎得全是小红点。妈妈心疼，说不用学了，但我知道，外婆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外婆住院的第十五天，我终于绣出了一朵还算像样的小花。那天，外婆特别高兴，非要我把那块绣了花的布放在她枕头底下。

“外婆，您说，为啥要给我这双绣花鞋呢？”我问。

外婆看着窗外：“你知道吗，以前在村里，姑娘家出嫁，总要穿一双绣花鞋。这鞋不是图好看，是记着家里人的心意。一针一线，都是娘家人的牵挂。”

我听着，眼眶又红了。

“你母亲没穿上这双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外婆的声音很轻，“但看到你学绣花，我就知道，这份心意，你记住了。”

外婆走的那天，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她走得很安详，嘴角带着笑。我和妈妈收拾她的遗物，发现床头柜里还放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她给我们准备的冬衣。

那双绣花鞋，我一直珍藏着。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拿出来看看。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年轻姑娘的心愿，一个母亲的期待，和一个外婆的牵挂。

妈妈偶尔会问我：“还在学绣花吗？”

我点点头：“学着呢，虽然比不上外婆的手艺。”

妈妈就会笑：“你外婆要是知道，肯定高兴。”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绣花技术也在慢慢进步。前几天，我绣完了一朵牡丹，虽然比不上外婆绣的那双鞋上的精致，但也算有模有样。

看着这朵花，我总会想起外婆。想起她教我绣花时的样子，想起她说的那些话。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很多像绣花鞋一样的心愿，被我们遗忘在某个角落？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来不及完成的期待，是不是也正在某个地方，默默等待着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