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资助的贫困生,毕业后成了我上司,第一天就给我穿小鞋
发布时间:2025-11-20 08:37 浏览量:6
周一的例会,像一场慢性的凌迟。
我端着一杯速溶咖啡,廉价的香精味弥漫在鼻尖,试图用苦涩来驱散困意。
会议室里,中央空调嗡嗡作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标准化的社畜表情,麻木又期待。
麻木的是日复一日的流程,期待的是这场无聊的会议赶紧结束。
“咳咳,”人事总监清了清嗓子,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上,今天多了一丝郑重,“下面,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新聘请的市场总监。”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会议室门口。
门被推开。
他进来了。
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像刚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
他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审视的、居高临下的气场。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不,是几乎停摆。
那张脸。
那张曾经出现在无数张照片里,出现在我汇款单备注栏旁边的脸。
那张在视频通话里,总是带着一丝怯懦和讨好笑容的脸。
只是现在,怯懦和讨好被磨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过的锋利和冷漠。
连他眉角那道浅浅的、小时候打架留下的疤,都因为这份冷漠而显得凌厉起来。
是他。
姜川。
我资助了七年的那个贫困生。
人事总监还在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他的履历:“姜川先生,毕业于名校,曾在国内顶尖的XX公司担任要职,履历非常辉煌,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市场部一定能再创佳绩!”
掌声雷动。
我混在人群里,机械地拍着手,手心冰凉,指尖却在发烫。
我的脑子彻底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七年前,我通过一个公益项目,一对一资助了一个山区里的高中生。那个男孩,就是姜川。
我每个月给他打一千五百块生活费,从他高二,一直到他大学毕业。
我记得他寄来的第一封信,用那种最便宜的信纸,字迹清秀又拘谨。他说,林姐,谢谢您,您是照进我生命里的一束光。
我记得他考上大学时,在电话里激动得语无伦次,一遍遍地说,林姐,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你。
我记得他毕业时,说要来我的城市发展,想当面感谢我。我笑着拒绝了,我说,你的未来是你自己拼出来的,跟我没关系,好好生活,比什么都强。
从那以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我以为,这辈子,我们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了。
我做我的小城白领,他做他的大好青年,相忘于江湖,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我从没想过,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他是总监。
而我,是他手下的一个分组经理,林卉。
他站在台上,简单讲了几句,声音沉稳,逻辑清晰,完全没有了当年那个电话里少年的青涩。
“……以上是我的初步想法,具体的业务,我会在接下来和各位同事的沟通中逐步了解。我的工作风格比较直接,注重结果和效率。希望大家能尽快适应。”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方向。
不,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目光停留了大约两秒,没有丝毫波澜,就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下属。
然后,他微微点头,“散会。”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离开。
我坐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同事小李凑过来,一脸兴奋:“哇,新总监好帅啊!而且看起来好年轻,好有魄力!”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林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我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
回到工位,我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半天呆。
微信上,大学室友群里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新出的电视剧。
我点开那个被我置顶,却已经三年没有新消息的对话框。
头像,是一个卡通的、奋力奔跑的少年。
昵称,是“追光者”。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年前。
他:【林姐,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很棒的公司。】
他:【第一个月工资,我想给您买件礼物。】
我:【不用,好好照顾自己,以后路还长。】
我:【加油。】
从此,再无下文。
我盯着那个“加油”,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是啊,他真的一直在“加油”。
加到,一脚油门,直接开到了我的头顶上。
我关掉微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投入工作。
不管他是谁,现在,他是我的上司。
工作,总得继续。
下午两点半,内线电话响了。
是总监办公室的秘书打来的。
“林经理,姜总让您带上城西那个项目的方案,过去一趟。”
该来的,总会来。
我拿起那份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做出来的方案,像拿着一份判决书,走向那扇紧闭的红木门。
“请进。”
还是那副沉稳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
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的光影。
他没抬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我坐下,把方案放到桌上。
“姜总,这是城西项目的方案。”
他“嗯”了一声,这才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我脸上。
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审视。
他好像在确认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林经理。”
他叫我,林经理。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我心脏猛地一缩。
来了。
他要摊牌了。
我该怎么回答?
说“是啊,姜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资助了你七年的林卉啊”?
那场面,该有多难堪?
我几乎能想象到他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是震惊,是尴尬,还是被当众揭开伤疤的恼羞成怒?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应对方式,最后,却选择了最懦弱的一种。
我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干涩地回答:“应该……没有吧。姜总您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会有机会见到。”
我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算什么?
撇清关系?保护他可笑的自尊心?还是保护我自己?
空气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一个世纪都过去了,他才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明白的意味。
“是吗?”
“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拿起那份方案,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翻动纸张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精英范儿。
我看着那双手,想起他曾经在信里写,他的手因为常年干农活,全是茧子和冻疮,连笔都快握不稳了。
我当时还专门去买了最好的护手霜,连同生活费一起寄了过去。
现在,这双手干净、修长,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时间真是一把神奇的手术刀。
他看得很快,眉头却越皱越紧。
终于,他把方案“啪”地一下合上,扔在桌上。
声音不大,却让我浑身一颤。
“林经理,这就是你熬了好几个通宵做出来的东西?”
我猛地抬头。
“有什么问题吗,姜总?”这个方案,我和团队打磨了半个多月,从市场调研到创意构思,自认为已经相当完善了。
“问题?”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锐利如刀,“问题大了。”
“你的用户画像,太过模糊。‘25-40岁的城市白领’?这个范围有多大你知道吗?他们的消费习惯、兴趣偏好、媒体触点,完全是不同的群体。你这样笼统地概括,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还有你的核心创意,‘回归生活本真’?林经理,现在是2024年,不是2014年。这种陈词滥调,你自己不觉得尴尬吗?现在的年轻人,谁还吃这一套?他们要的是刺激,是共鸣,是社交货币!”
“最可笑的是你的预算分配。百分之六十的预算投在线下活动?你是在做慈善吗?现在的流量入口在哪里?在短视频,在社交媒体!你连最基本的市场常识都没有吗?”
他一连串的质问,像密集的子弹,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愤怒和屈辱。
这个方案,前任总监已经点头认可,只等最后的细节敲定。
他说的这些问题,不是不存在,但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他这是在全盘否定,是鸡蛋里挑骨头!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姜总,我的用户画像部分,后面有详细的细分报告。至于核心创意,我们是基于产品调性,主打的是解压和慢生活,这和您说的‘刺激’并不冲突。预算方面……”
“够了。”
他冷冷地打断我。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解释,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个方案,拿回去,重做。”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能让我满意的方案。”
“做不到的话,”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市场部不养闲人。”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温和、感恩、有上进心的少年,如今却用最刻薄、最傲慢的姿态,践踏着我的专业和尊严。
这就是他对我这个“恩人”的报答吗?
用一场彻头彻尾的职场霸凌?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旧情。
只有冰冷的、公式化的、属于上司对下属的绝对权威。
“听明白了吗?林经理?”他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明白。”
“很好。”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坐下,拿起另一份文件,再也没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我拿着那份被判了死刑的方案,狼狈地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坚强都垮了。
我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圈泛红,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不敢置信。
为什么?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
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如果他恨我,恨我当年的“施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大可以把钱还给我,跟我划清界限。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他不知道这个方案对我有多重要吗?他不知道三天重做一个方案,对于一个团队来说,是多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给我穿小鞋,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他要在所有人面前证明,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接济的穷小子。
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姜总,而我,只是一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下属。
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我扶着洗手台,干呕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
回到工位,团队的几个同事立刻围了上来。
“林姐,怎么样?姜总怎么说?”
我看着他们充满期待的眼神,喉咙发紧。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我们半个多月的努力,被一句话就全盘推翻了?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接下来的三天,我们要面临的是地狱般的加班?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方案……需要做一些调整。姜总提了些新的想法。”
“啊?还要调整?”年轻的设计师阿杰哀嚎一声,“林姐,别啊,我下周末还要去听演唱会呢!”
“都别抱怨了,”我拍了拍手,强行打起精神,“开会,我把姜总的意见传达一下。今晚大家可能要辛苦一下了。”
整个下午,办公室的气氛都无比压抑。
我把姜川的那些尖锐刻薄的批评,转化成相对温和的“修改意见”,分配给团队成员。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故意刁难。
但没人敢说什么。
他是总监,是金字塔顶端的人。
而我们,只是搬砖的工蚁。
晚上十点,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外卖的餐盒堆在垃圾桶里,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咖啡混合的奇怪味道。
小李揉着酸痛的脖子,小声跟我抱怨:“林姐,这个新总监也太变态了吧?这哪是提意见,这根本就是推倒重来啊!三天时间,神仙也做不完啊!”
我敲着键盘的手一顿,心里苦笑。
是啊,神仙也做不完。
他要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新方案。
他要的,就是看我做不到,看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别说了,赶紧做吧。”我只能这么说。
凌晨一点,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家。
打开门,一片漆黑。
我连灯都懒得开,摸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黑暗中,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样,将我彻底淹没。
我想起他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生病住院,没钱交医药费,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绝望。
我二话不说,给他转了五千块钱过去。
后来他给我写信,说,林姐,这辈子做牛做马,我都会报答你。
做牛做马?
报答?
我掏出手机,又一次点开那个对话框。
“追光者”。
呵呵,多讽刺的名字。
他追到的光,转过头来,却要把曾经照亮过他的那束微光,彻底掐灭。
我手指悬在删除键上,犹豫了很久。
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或许,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我曾经真心实意帮助过的一个人,会变成这副模样。
接下来的两天,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我和我的团队,几乎是以一种燃烧生命的方式在工作。
每个人都熬得双眼通红,靠着咖啡和功能饮料续命。
姜川期间来我们办公区“巡视”过一次。
他背着手,像个监工一样,在每个人的工位旁踱步。
最后,他停在我的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初具雏形的方案框架,嘴角撇了撇,什么也没说,又走了。
那轻蔑的眼神,比任何一句批评都更伤人。
团队的士气,低落到了冰点。
周四下午五点,距离deadline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
我把整合好的最终版方案打印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我的心血写成的。
我拿着它,第二次走向那扇红木门。
这一次,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了。
我已经做到了我的极限。
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请进。”
还是那副腔调。
我走进去,把方案放在他桌上。
他没像上次那样立刻翻看,而是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林经理,看你这脸色,这两天没休息好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
我听着只觉得反胃。
“还好。方案做完了。”我言简意赅。
“哦?”他挑了挑眉,“效率挺高。”
他拿起方案,慢条斯理地翻阅着。
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我的心,又一次悬到了嗓子眼。
这一次,他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
终于,他合上方案,抬起头。
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想法还行。”
他淡淡地评价道。
我心里一松,刚想说“谢谢姜总”,他下一句话就来了。
“但是,执行层面,一塌糊涂。”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把方案往前一推,“还是垃圾。”
“姜川!”
我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叫了他的名字。
我看到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
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嘴角甚至向上扬了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林经理,请注意你的称呼。”
“我叫姜川没错,但在公司,你应该叫我姜总。”
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死死地盯着他,“这个方案哪里不行,你可以具体指出来。你这样全盘否定,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在针对我吗?”
“针对你?”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经理,你太高看自己了。”
“我只是在就事论事。你的方案,就是不行。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现在的位置。”
“我的能力?”我气笑了,“我进公司五年,从一个普通专员做到分组经理,带的项目拿过年度大奖。你说我的能力不行?”
“那只能说明,这家公司以前的标准太低了。”他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我看着他那张冷酷的脸,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我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在刁难,不是在报复。
他是在,羞辱我。
他要用这种方式,把我过去所有的努力和成绩,都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要让我相信,我就是个废物。
只有这样,才能反衬出他如今的成功是多么的理所当然,多么的耀眼夺目。
“好。”我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方案,“我明白了。”
我转身就走。
“站住。”
他在背后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这个项目,你不用跟了。”
我听到他说。
“从明天开始,你交接一下手头的工作,去负责客户资料整理。”
客户资料整理。
那是什么岗位?
那是刚进公司的实习生才会干的活。
枯燥,繁琐,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也看不到任何前途。
他这是要把我彻底边缘化,逼我主动辞职。
好狠。
真的好狠。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区,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走到自己的工位,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小李跑过来,眼圈都红了,“林姐,你……”
“我没事。”我把桌上的仙人掌抱起来,递给她,“帮我养着它。”
“林姐,你别走啊!我们去找人事,去找大老板!不能让他这么欺负人!”阿杰激动地说。
我摇摇头。
找谁?
他是公司重金聘请来的总监,是未来的核心高管。
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经理。
公司会为了我,去得罪他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答案。
我收拾好我的私人物品,只有一个小小的纸箱。
我抱着纸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奋斗了五年的地方。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我没有去办离职手续。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张相关的脸。
就这么走了,也好。
走出公司大楼的那一刻,傍晚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抱着纸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忽然觉得一阵茫然。
我就这么失业了?
被我曾经资助过的学生,用最屈辱的方式,赶出了公司。
这算什么?
农夫与蛇的现实版?
我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是圣母。
我资助他,一开始确实是出于同情。
但七年的时间,看着他从一个自卑怯懦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优秀的大学生,我心里是有成就感的。
我把他当成一个遥远的、不会打扰我生活的、精神上的寄托。
我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在街边蹲下来,抱着纸箱,哭得像个傻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了那张让我恨之入骨的脸。
姜川。
他站在那里,逆着光,表情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哭什么?”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被开除了,就这么难过?”
我没理他,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想走。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有力,像一把铁钳。
“我送你。”
“不用!”我用力想甩开他,却根本挣脱不开。
“上车。”他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一辆黑色的奥迪A6,无声地滑到了我们身边。
司机下车,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
我被他半推半就地塞进了后座。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车流。
车厢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不想看他一眼。
“住哪儿?”他问。
我没说话。
他也不再问,直接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是我家的地址。
我心里一惊,猛地转过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像是很疲惫的样子。
“我给你寄过那么多信,地址早就背下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记得。
他什么都记得。
既然记得,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车子一路沉默。
很快,到了我家楼下。
我推开车门,逃也似地想下车。
“等等。”
他又叫住了我。
我站在车门边,回头看他。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什么?”
“你应得的。”他说,“N+1的补偿,还有这个季度的奖金。我跟人事打过招呼了,离职证明会按正常流程给你办好。”
我看着那个信封,只觉得烫手。
“收买我吗?还是封口费?”我冷笑。
他睁开眼睛,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随便你怎么想。”
“姜川,”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他沉默了。
车厢里的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只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攥成了拳头。
“没有为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吐出这几个字。
“在这个世界上,强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
“而你,”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怜悯,“太弱了。”
说完,他不再看我,对司机说:“开车。”
车子绝尘而去,留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太弱了?
是啊,我太弱了。
我弱到,连一句“你混蛋”都骂不出口。
我弱到,面对他的羞辱和践踏,只能选择狼狈地逃离。
我回到家,把那个信封扔在桌上,把自己摔进床里。
我病了一场。
高烧,昏睡,反反复复。
那几天,我一直在做梦。
梦里,一会儿是少年姜川清秀的脸,他站在阳光下,对着我笑,说,林姐,你真好。
一会儿又是总监姜川冰冷的脸,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的方案,是垃圾。
两个身影,在我脑海里不断交替,撕扯着我。
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一个星期后,我的烧退了。
人也瘦了一大圈。
我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值得吗?
不值得。
我打开那个信封。
里面是一张支票,和一个小小的U盘。
支票上的数字,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拿起那个U盘,插进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是,“城西项目”。
我点开。
里面,是一份完整的,堪称完美的项目方案。
从市场分析,到创意执行,再到媒介策略和预算评估,每一个环节都无懈可击。
署名处,赫然写着两个字。
林卉。
在方案的最后一页,有一行小字。
“基于林卉经理原始方案优化。”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我赶走,然后,用我的名义,做了一份完美的方案?
他图什么?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林卉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爽朗的中年男声。
“我是。请问您是?”
“哈哈,我是老王啊!城西项目的甲方,王总!”
王总?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项目的客户负责人。
“王总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有些不解,我已经离职了。
“哎呀,林卉啊,你那个方案,做得太棒了!简直是做到了我的心坎里!特别是那个‘生活奇遇记’的创意,绝了!”
“方案?”我更糊涂了,“哪个方案?”
“就是你们姜总今天拿来给我看的那个啊!他说,是你主导的,虽然你因为身体原因休假了,但核心创意都是你的。小林啊,你真是个人才!我们董事会一致通过,就按这个方案执行了!”
我握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来。
姜川……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费尽心机把我赶走,却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了我?
“小林啊,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我还等着跟你一起把这个项目落地呢!”王总热情地说。
“王总,我……我已经离职了。”
“离职了?!”王总的音量瞬间拔高,“怎么回事?这么优秀的人才,你们公司怎么能放走?是不是你们那个新来的姜总搞的鬼?我跟你说,我今天看他就觉得不对劲,年轻人,太傲,目中无人!”
“不是的,王总,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连忙解释。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挂了电话,我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份方案,发了很久的呆。
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更糊涂了。
这个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像一个复杂的谜题,让我完全看不透。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重新找工作。
凭着我的履历和城西那个“成功”的项目背书,面试很顺利。
很快,我就拿到了一家业内知名公司的offer,职位和薪水都比以前要高。
生活,似乎正在重新走上正轨。
我以为,我和姜川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我把他给我的那笔钱,原封不动地存了起来。
我告诉自己,这笔钱,我永远都不会动。
它就像一个耻辱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我,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正在家里看电影,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快递,穿着睡衣就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我瞬间石化。
是姜川。
他脱下了那身笔挺的西装,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
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总监,反而有几分当年那个大学生的影子。
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
“我……”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躲闪,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来干什么?”我的声音很冷。
“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我好得很,不劳姜总挂心。”我作势要关门。
他却用手抵住了门。
“林卉,”他叫我的名字,而不是“林经理”,“我们能谈谈吗?”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有。”他的语气很坚定,“求你了。”
我看着他。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恳求,一丝疲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脆弱。
这副样子,和我印象中那个冷酷的总监,判若两人。
我心里一软,鬼使神使地,让开了路。
他走了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我的家。
他局促地站在玄关,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坐吧。”我指了指沙发。
他坐下,把果篮放在茶几上。
我给他倒了杯水。
两个人,相对无言。
还是他先开了口。
“对不起。”
他说。
我端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
“对不起什么?”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
但是没有。
他的眼神,很真诚。
“对不起,我不该用那种方式对你。”他说,“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那么做?”我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桓在我心底最久的问题。
他沉默了。
他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看起来很痛苦。
“因为我嫉妒你。”
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嫉妒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嫉妒我什么?你现在是年轻有为的市场总监,年薪百万,前途无量。我呢?我只是一个被你赶出公司的失败者。你嫉妒我?”
“是。”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嫉妒你。”
“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嫉妒你。”
“你生活在繁华的城市,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你可以随随便便地拿出我一年都挣不到的生活费,来‘施舍’给我。”
“你的每一次关心,每一句鼓励,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提醒。”
“提醒我,我和你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提醒我,我是那个卑微的、可怜的、需要靠别人才能活下去的穷小子。”
我震惊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自以为的善意,在他眼里,竟然是这样的。
“我拼了命地学习,拼了命地工作,”他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站到比你更高的地方。我要让你看到,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施舍。”
“我以为,只要我成功了,只要我比你强了,我就能摆脱那种自卑感。”
“可是,当我真的坐到那个位置上,当我真的成了你的上司,我才发现,我错了。”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我还是那个在你面前抬不起头的穷小子,而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恩人’。”
“我害怕,我怕公司里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怕他们会说,我是靠着你的资助才有今天。我怕他们会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所以,我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证明我自己。”
“我要把你踩在脚下,我要让你看到我的强大。我以为,只要我把你打败了,我就能真正地战胜过去的自己。”
“我让你重做方案,是想告诉你,你以前的标准太低了。我把你赶出公司,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是属于我们这些‘强者’的。”
“我以为,这么做了之后,我会很痛快。”
“可是,我没有。”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当我看到你抱着纸箱离开的背影,当我听说你病倒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你。是你当年给我寄护手霜的样子,是你鼓励我好好学习的样子,是你哭着站在街边的样子。”
“我才发现,我做了一件多么混蛋的事情。”
“林卉,我不是想把你踩在脚下。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站在一起。”
“我只是想让你,平视我。”
他说完,整个客厅都陷入了死寂。
我看着他,这个在我面前,把自己扭曲的内心,血淋淋地剖开的男人。
我心里,五味杂陈。
有愤怒,有心疼,有荒谬,还有一丝……释然。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不是农夫与蛇。
而是一个自卑到极致的灵魂,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在向世界,也在向我,呐喊。
“所以,那个方案……”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出来的。”他说,“我把你的核心创意保留了,然后用我的方式,把它包装得更完美。我想告诉那个客户,也想告诉所有人,你的想法,是值钱的。”
“那笔钱……”
“是我用我自己的积蓄给你的。不是公司的补偿。”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我只能想到这种最庸俗的方式。”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个傻子。
这个别扭到极点的傻子。
他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伤害了我,也伤害了他自己,原来,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只是为了,能和我“平视”。
“姜川,”我看着他,慢慢地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俯视过你。”
“从我决定资助你的那天起,我就把你当成一个独立的、值得尊重的个体。”
“我为你高兴,不是因为我‘施舍’成功了,而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生命的坚韧和努力。”
“我拒绝你毕业时要见面的请求,不是想和你划清界限,而是我觉得,你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全新的生活,不应该被我这个‘过去’所束缚。”
“你所谓的‘鸿沟’,从来都不存在于我这里。”
“它只存在于,你自己的心里。”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把锁。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这个在职场上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男人,此刻,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他哭得那么压抑,那么委屈,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自卑、不甘和痛苦,都一次性发泄出来。
我没有安慰他。
我知道,他需要这场发泄。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递给他一张纸巾。
许久,他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擦干眼泪,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清澈和轻松。
“林卉,”他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
“也……再次对不起。”
我摇摇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当我明白了他所有行为背后的动机,那些伤害,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我恨的,是那个冷酷无告的总监姜川。
而我面前的这个,只是一个被自卑困住多年的、可怜的灵魂。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我,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找到新工作了。”我说,“下周一就入职。”
“哦。”他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祝福所取代,“挺好的。以你的能力,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你呢?”我问他,“还继续当你的‘强者’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了。”
“我已经跟公司提了辞职。”
“什么?”我愣住了。
“那个位置,是我靠着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我没脸再待下去了。”他说,“而且,那个地方,让我觉得恶心。”
“那你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他摇摇头,眼神却很平静,“或许,从头再来吧。这一次,不用再追着谁的背影,只为自己活一次。”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个男人,虽然别扭,虽然混蛋,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有傲气、有底线的少年。
他只是,迷了路。
现在,他好像要找回自己的方向了。
“那……祝你好运。”我说。
“嗯。”他点点头,站起身,“我该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林卉。”
“嗯?”
“那笔钱,你一定要收下。就当是……我为你那段失败的‘慈善事业’,支付的遣散费。”
他冲我笑了笑。
那笑容,干净,明朗,像多年前,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少年。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桌上的那张支票,似乎也不再那么烫手了。
生活,还在继续。
我在新公司入职了。
新的环境,新的同事,新的挑战。
我很快就适应了新的节奏,并且做得相当出色。
我再也没有见过姜川。
他就像一颗流星,划过我的生命,留下一道绚烂又伤感的轨迹,然后,消失在茫茫人海。
偶尔,我会在深夜里想起他。
想起他冷酷的样子,想起他哭泣的样子,想起他最后那个释然的笑容。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但我希望,他能过得好。
希望他能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半年后的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小李打来的。
她在电话里兴奋地大叫:“林姐!林姐!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啊?一惊一乍的。”我笑着说。
“姜川!就是那个变态前总监!”
我的心,咯噔一下。
“你在哪儿看到他了?”
“就在我们公司楼下啊!他现在在送外卖!”
“什么?!”我惊得差点把手机都扔了。
“真的!我刚才下去拿奶茶,亲眼看到的!穿着蓝色的外卖服,骑着个小电驴,风里来雨里的,晒得又黑又瘦,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小李的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他……他还好吗?”我下意识地问。
“好什么呀!听说他从咱们公司辞职后,就一直没找到像样的工作。也是,他把您这么对待,名声早就臭了。这圈子就这么大,谁还敢用他啊!真是活该!”
挂了电话,我坐在办公室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姜川……在送外卖?
从年薪百万的市场总监,到风里来雨里的外卖员。
这落差,也太大了。
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
只觉得,命运弄人。
那天下午,我鬼使神差地,提前下了班。
我来到我原来公司的楼下。
正是下班高峰期,写字楼里涌出潮水般的人群。
我站在街角,像一个偷窥者,搜寻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很快,我看到他了。
他穿着蓝色的外卖服,戴着头盔,骑着一辆半旧的电动车,停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
他确实黑了,也瘦了。
但他的背,挺得很直。
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
“喂,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好的好的,我马上给您送上去!”
他的声音,洪亮,客气,充满了活力。
没有了总监的腔调,也没有了少年的怯懦。
那是一种,被生活打磨过的,踏实的声音。
他挂了电话,提起外卖箱,快步跑进了写字楼。
过了一会儿,他又跑了出来,跨上电动车,汇入了滚滚车流。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城市的暮色中。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生活。
或许,他是想用这种最接地气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来洗涤自己。
或许,他只是想体验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不知为何,我看着他奔波的背影,心里却有一种感觉。
我觉得,他自由了。
他终于摆脱了那些沉重的枷锁,摆脱了那些虚假的身份。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资助的“贫困生”,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姜总”。
他只是,姜川。
一个靠自己的双手,一单单挣取生活费的,普通的劳动者。
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地,在为自己而活。
我转身离开,没有去打扰他。
我想,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
又过了很久,久到我都快忘了这件事。
一天,我收到一个快递。
没有寄件人信息。
我拆开。
里面,是一本书。
《追光者》。
书名,是我当年随口跟他提过的一部电影。
我翻开书。
在扉页上,有一行字。
字迹,清秀,有力。
“献给照亮我生命的那束光。——虽然,我自己,也能发光了。”
署名,是两个字。
姜川。
在书的最后,夹着一张银行卡。
还有一张纸条。
“林姐,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一共三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当年你给我的,是活下去的希望。现在我還给你的,是我挣来的尊严。”
“我们,两清了。”
“还有,我下个月,要去西部支教了。”
“这一次,换我,去做别人的光。”
我拿着那张纸条,看着窗外的阳光,泪流满面。
我知道,那个曾经迷失的少年,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而我,也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过去,坦然地,走向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