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千年孤妖的绣花鞋

宋朝八年间，在青石镇东头有口枯井，井沿上爬满青苔，井底却常年不积雨水。镇上老人说，这井通着黄泉路，每逢月圆之夜，井底会传来女子抽泣声。可镇西头的篾匠老陈头偏不信邪，他总说："我编了四十年竹筐，连鬼都不敢近身。"

这话传到柳家小姐耳朵里，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柳小姐名唤柳青青，生得眉如远黛，肤若凝脂，偏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这日她穿着新裁的月白襦裙，踩着绣着并蒂莲的绣花鞋，揣着老陈头编的竹篮，独自往枯井去了。

"小姐！使不得！"丫鬟小桃追到井边，只见柳青青已经扶着井沿往下探。忽地一阵阴风卷过，柳青青的绣花鞋"啪嗒"掉进井里。她刚要伸手去捞，井底突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姑娘，这鞋可不能白捡。"

柳青青只觉后颈一凉，再睁眼时，自己竟坐在个竹林里。竹叶沙沙作响，每片叶子都映着个月亮。远处有座竹楼，楼上挂着红灯笼，窗棂上雕着并蒂莲——和她绣花鞋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姑娘可算来了。"竹帘一掀，走出个红衣女子。她梳着双环髻，脚上蹬着双绣花鞋，鞋面上金线绣的莲花竟会随着步伐开合，"我叫红莲，等了你一千年呢。"

柳青青刚要开口，红莲突然变了脸色："你这双鞋，原是我的！"她指尖弹出红光，柳青青的绣花鞋竟自己飞回她脚上，"一千年前，我本是个绣娘，和书生阿明私订终身。可那负心汉高中状元后，竟说我是妖女，雇了道士要收我……"

红莲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竹林里刮起旋风，竹叶化作利刃向柳青青刺来。柳青青抱头鼠窜，慌不择路撞进间厢房。房里摆着口大樟木箱，掀开盖子，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六十五双绣花鞋，每双鞋上都绣着并蒂莲。

"这些都是我每世转生的鞋子。"红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每世我都穿着绣花鞋去找阿明，可每世他都不认得我，还……"她突然哽咽，"还把我绣的鞋扔进枯井！"

柳青青这才发现，红莲的脚是半透明的——她根本不是人！可奇怪的是，自己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红莲可怜。她壮着胆子问："那你现在要怎样？"

红莲歪着头笑了："我要你替我绣双新鞋，绣得比阿明送我的那双还好看。"她从袖中摸出块鸳鸯戏水的帕子，"这是阿明当年送我的定情信物，你照着这个绣。"

柳青青接过帕子，针脚细密得能数清鸳鸯的羽毛。她刚要开口，红莲突然脸色大变："不好！阿明转世又来了！"竹林里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快躲起来！"红莲一把将柳青青推进樟木箱。箱子里有股淡淡的樟脑味，柳青青蜷缩在绣花鞋堆里，听见外面红莲娇滴滴地喊："阿明哥哥~"

"红莲姑娘？"一个清朗的男声，"我听说这竹林里有妖怪……"

"哪有妖怪？"红莲咯咯笑着，"只有个迷路的绣娘，正等着心上人来接呢。"

柳青青在箱子里憋得慌，偷偷掀开条缝。月光下，红莲正依偎在个年轻书生怀里。那书生穿着月白长衫，腰间挂着块鸳鸯玉佩——和帕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阿明哥哥，"红莲指尖抚过书生脸颊，"你可还记得，一千年前你说要娶我？"

书生脸色突变："你、你是红莲？那个被道士收了的妖女？"他猛地推开红莲，"我师父说，你被镇在枯井下，永世不得超生！"

红莲的笑声变得尖锐："是啊，我被镇了一千年！可每世我都穿着绣花鞋去找你，每世你都忘了我！"她突然挥手，竹叶化作锁链缠住书生，"这次，我要你永远留在这里！"

柳青青在箱子里急得直跺脚，突然摸到箱底有块硬物。掏出来一看，竟是半块鸳鸯玉佩——和书生腰间那块正好拼成一对！

"红莲姐姐！"柳青青从箱子里跳出来，"你看这个！"她举起玉佩，"一千年前，阿明把玉佩掰成两半，一半给你，一半自己留着。他说，来世凭玉佩相认……"

红莲愣住了。书生趁机挣脱锁链，掏出自己的半块玉佩。两块玉佩合在一起，鸳鸯的翅膀竟微微扇动，发出清脆的鸣叫。

"原来……"红莲的眼泪滴在玉佩上，"他真的没骗我……"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可我已经等了太久，等得成了妖……"

柳青青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红莲给她的帕子："姐姐，你教我绣鞋的时候，说过只要真心相爱，哪怕转世轮回也能相认。你看，这帕子上的鸳鸯，是不是在看着我们笑？"

红莲接过帕子，指尖抚过鸳鸯的眼睛。突然，竹林里刮起暖风，竹叶化作金粉飘散。红莲的身体渐渐化作点点红光，最后凝成双崭新的绣花鞋，轻轻落在柳青青脚边。

"姑娘，"红莲的声音在风里飘散，"替我告诉阿明，我原谅他了……"

书生突然跪在地上，捧着玉佩痛哭："红莲！我这一世叫李明远，我找了你好久……"他抬头时，柳青青已经不见了，只有双绣花鞋静静躺在地上，鞋面上的并蒂莲开得正艳。

柳青青再睁眼时，自己正趴在枯井边。小桃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小姐！你可吓死我了！"她扶起柳青青，突然指着井口："那、那是什么？"

柳青青转头，只见井里飘出双绣花鞋，鞋面上金线绣的莲花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弯腰捡起，鞋里掉出半块玉佩——正是和李明远那块能拼成一对的那半。

"小姐！"小桃尖叫，"这、这不会是鬼鞋吧？"

柳青青却笑了："傻丫头，这是喜鞋。"她把玉佩揣进怀里，"走，我们去镇东头找个人。"

第二天，青石镇炸开了锅。柳家小姐和李书生在枯井边相遇，两人手里各拿着半块玉佩，合起来竟是鸳鸯戏水的图案。更奇怪的是，柳小姐脚上那双绣花鞋，鞋面上的莲花会随着步伐开合，比镇上任何绣娘的手艺都好。

老陈头蹲在井边吧嗒旱烟："我说什么来着？这井通着黄泉路，可也能通到月老殿呢！"

柳青青和李明远成亲那天，青石镇下了场百年不遇的桃花雨。雨里飘着绣花鞋形状的纸鸢，每只鞋上都绣着并蒂莲。有人说，那是红莲在天上看着他们笑呢。

婚后第三年，李明远进京赶考。柳青青送他到镇口，突然从怀里摸出双绣花鞋："带着这个，就像我陪着你。"李明远接过，发现鞋垫上绣着行小字："此生不负，来世再逢。"

十年后，李明远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可青石镇的人都说，柳夫人早在一年前就病逝了。李明远疯了一样跑回家，只见梳妆台上摆着双崭新的绣花鞋，鞋面上金线绣的莲花开得正艳。

"红莲……"李明远捧着鞋泪流满面，"你终于肯见我了……"

门外突然刮起旋风，竹叶沙沙作响。李明远抬头，看见个红衣女子站在竹林边，脚上蹬着双绣花鞋，鞋面上的莲花随着步伐开合。

"阿明哥哥，"女子歪着头笑，"这一世，你可还认得我？"

认得，阿明哭着喊道，说完紧紧的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