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藏私房钱,我翻他鞋盒,见病历,瘫坐
发布时间:2025-11-24 04:43 浏览量:6
老伴藏私房钱,我翻他鞋盒,见病历,瘫坐。
这日子过得,像老挂钟的钟摆。
来回就那么点幅度,不紧不慢的。
我和老周过了三十五年,说不上多好,也说不
上多坏。就是搭伙过日子。
儿女都成家了,在别的城市,一年回来一两次。
这家里平时就我们俩,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老周退休前是厂里的技术员,我是个小学老师。
退休后,他每天雷打不动去公园下棋。
我就在家收拾收拾,看看电视。
日子像一杯温吞水,没滋没味的。
但最近,我发现老周有点不对劲。
他往常给我买菜钱,都是直接从钱包里掏。
现在却总是先回卧室,再从里面拿出来。
而且给钱时,眼神有点躲闪。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子,该不会是藏私房钱了吧?
说起来,老周每个月退休金五千多。
他自己留一千,剩下的都交给我当家。
家里开销不大,其实他要用钱,跟我说一声就行。
何必偷偷摸摸的?
我开始留意他的举动。
果然,有好几次,我看见他从阳台的旧鞋盒那边转身。
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一见我过来就赶紧放下。
那鞋盒是装他一双旧皮鞋的,鞋早就穿坏了。
他说盒子结实,就没扔。
我心里有点发凉,这老家伙,真跟我玩起心眼来了?
周五下午,老周又去公园下棋了。
我在客厅坐了会儿,心里像有只猫在抓。
终于还是没忍住,走向了阳台。
阳台角落堆着几个旧纸箱,都是些不舍得扔的杂物。
那个深蓝色的鞋盒就在最上面。
我伸手拿下来,还挺沉。
打开一看,上面果然放着那双破皮鞋。
我把鞋拿出来,下面露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鼓鼓囊囊的。
我的心往下沉,手都有些抖了。
拿起信封一摸,厚厚的,肯定是钱。
我叹了口气,正准备把信封放回去。
却瞥见鞋盒最底下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
白色的,不像普通包装纸。
鬼使神差地,我把那张纸也拿了出来。
展开一看,最上面几个黑体字格外刺眼:
“市第一医院病历记录”。
患者姓名:周铁山。是老周。
就诊科室:肿瘤科。
诊断结果:肝细胞癌,中期。
建议:住院进行系统治疗。
日期是三个月前。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
赶紧扶住阳台的墙,才没摔倒。
肿瘤科?肝癌?中期?
这怎么可能?老周看起来好好的啊。
每天照样去公园下棋,吃饭也香。
就是最近瘦了点,我还说他减肥有效果呢。
我瘫坐在地上,病历从手里滑落。
那牛皮纸信封也散开了,里面是一叠叠的百元钞票。
还有一张存折。
我颤抖着拿起存折,打开一看。
上面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笔存款。
从几百到几千不等,最后余额是八万七千多。
八万多块钱?他藏这么多钱干什么?
再看那些现金,我仔细数了数,整整一万二。
老周啊老周,你到底是得了病,还是变了心?
我坐在地上,好久都没能动弹。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乱麻。
肝癌中期,治疗要花多少钱?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藏这些钱是为了治病吗?
可为什么不直接用家里的钱?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翻腾。
直到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我才猛地惊醒。
是老周回来了。
我慌忙把病历和钱塞回鞋盒,放回原处。
刚站起身,老周就推门进来了。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强作镇定。
“老张家里有事,没下成。”老周换着鞋,没看我。
我偷偷打量他,这才发现他确实瘦了不少。
脸颊都有些凹陷了,眼袋也很重。
我怎么就这么粗心,一直没注意到?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老周突然抬头看我。
我赶紧避开他的目光:“没,就是有点头晕。”
“那快去躺着吧,晚饭我来做。”
老周说着就往厨房走。
他的背影看起来单薄了许多,走路也没以前那么挺直了。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这一晚上,我几乎没合眼。
老周在我旁边睡得很沉,呼吸平稳。
可我总觉得他的睡容里透着一丝疲惫。
第二天是周六,老周照例要去公园。
等他出门后,我又一次打开了那个鞋盒。
这次我看得更仔细。
病历下面还有几张检查报告单和缴费收据。
最近的一次检查就在上周。
收据上显示,他做一次增强CT就要一千多。
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检查,费用都不低。
所以这八万多块钱,是他一点点攒下来治病的?
可为什么非要偷偷摸摸的?
我们结婚三十五年,有什么不能摊开说呢?
中午老周回来,带了我爱吃的糖炒栗子。
“路上看见就买了点,你尝尝。”他把纸袋递给我。
热乎乎的栗子,香喷喷的。
我接过袋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我剥着栗子,试探着问。
老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瘦点好,健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我身体好着呢。”老周摆摆手,“就是年纪大了,瘦点正常。”
他不肯说实话。
我看着他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心里又急又气。
又有点心疼。
这老头子,一辈子要强,生病了也不肯说。
周一下午,老周说要去老年大学上课。
他报了个书法班,每周一去一次。
但我现在知道了,他可能是去医院。
等他出门后,我悄悄跟了出去。
老周果然没有去老年大学的方向。
而是坐了去市第一医院的公交车。
我打了个车,跟在他后面。
在医院门口,我看见他熟门熟路地走进门诊大楼。
直接上了三楼的肿瘤科。
我躲在走廊拐角,看见他跟护士打招呼。
看来真的是这里的常客。
等他进了诊室,我走到护士站。
“护士您好,我想问一下周铁山的情况。”
护士抬头看我:“您是?”
“我是他爱人。”
护士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复杂:“您不知道他来看病吗?”
我摇摇头:“他瞒着我。”
护士叹了口气:“周先生每次都是自己来。”
“他的病...严重吗?”
“这个您得问主治医生,李主任现在正在给他看诊。”
我在诊室外的长椅上坐下,心里七上八下。
过了二十多分钟,老周出来了。
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叠单子,神情凝重。
看见我,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老周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时诊室门开了,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
“是周先生的家属吧?正好,我跟你们一起说说情况。”
我和老周跟着李主任进了诊室。
“周先生的肝癌发现得不算晚,还是有机会的。”
李主任指着CT片子说,“但目前已经不适合手术了。”
“那该怎么办?”我急忙问。
“可以考虑介入治疗和靶向药物治疗。”
“效果怎么样?”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但控制得好,存活期可以延长很多。”
“费用呢?”
“介入治疗一次大概两万左右,需要做几次看情况。”
“靶向药一个月大概一万多,医保能报销一部分。”
我飞快地心算着,老周藏的八万多,也就够几次治疗。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一出诊室,我就忍不住问老周。
老周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扛着?”
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想着...先自己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偷偷攒钱?”
老周不说话了。
回到家,我们面对面坐在客厅里。
三十五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
“那八万多块钱,是你一点一点攒的?”
老周点点头:“从三年前就开始攒了。”
三年前?那么久了?
“一开始就是想存点私房钱,偶尔给你买个礼物。”
“后来查出这个病,就想多存点,治病用。”
“为什么不用家里的钱?”
老周苦笑:“家里的钱是留着养老的。”
“要是都花在我身上,你以后怎么办?”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这个傻子...”
“我想着,先用自己的钱治着。”
“能控制住最好,控制不住...”
“也别拖累你和孩子们。”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倔老头,一辈子没说过几句软话。
临到老了,却用最笨的方式为我着想。
“明天就去办住院,”我擦干眼泪,“用家里的钱。”
“可是...”
“没有可是,咱家不缺这点钱。”
老周看着我,眼圈也红了。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哭。
“我舍不得你们。”他说。
就这么一句话,让我所有的委屈和不解都烟消云散。
晚上,我给孩子们打了电话。
告诉他们父亲的病情。
电话那头,女儿当场就哭了,儿子说马上请假回来。
老周在一旁直摆手:“叫他们别担心,我没事。”
挂了电话,我拉着老周的手。
“从明天起,我陪你去医院,一步都不离开。”
老周握紧我的手,点了点头。
这一刻,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那个有什么困难都一起扛的时候。
夜深了,老周睡着了。
我轻轻起身,走到阳台。
拿出那个鞋盒,把里面的钱和存折都收好。
准备明天去医院用。
那张病历,我仔细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抽屉。
这是老周为我们这个家默默承受的证明。
我得好好留着。
回头看老周睡熟的脸,我忽然明白了。
这世上最深的感情,往往藏在最笨拙的举动里。
像老周藏私房钱,像他偷偷治病。
都只是因为他爱这个家,爱我们。
天快亮了,新的一天就要开始。
我知道,前面的路不会太好走。
但至少,我们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拿着鞋盒回到卧室,老周还在睡。
他的呼吸有些重,眉头微微皱着。
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我把鞋盒放在衣柜顶上,躺回他身边。
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指关节特别大。
这是当年在工厂干活留下的痕迹。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
熬了小米粥,煮了鸡蛋。
还拌了他最爱吃的黄瓜小菜。
老周醒来时,看见一桌子早饭愣住了。
“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以后天天都这样。”我把粥盛好,“你得加强营养。”
老周低下头,默默喝着粥。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吃完饭,我开始收拾住院要带的东西。
毛巾牙刷,换洗衣物,水杯拖鞋。
还特意带了他平时下棋用的保温杯。
老周就在旁边看着,欲言又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我一边叠衣服一边问。
“要不...再等等?”
“等什么?”我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等儿子回来再说。”
“儿子回来是后天的事,治病不能等。”
我继续收拾,语气坚决。
老周不说话了,走到阳台点了一支烟。
他已经戒烟很多年了。
看来这病让他压力很大。
我走过去,把烟从他手里拿过来掐灭。
“生病了更不能抽烟。”
老周叹了口气:“就是心里烦。”
“烦什么?有我在呢。”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上午九点,我们到了医院。
住院手续办得很顺利。
老周被安排在三人间的病房。
靠窗的那个床位。
另外两个病人也都是肝癌。
一个年纪很大了,一个看起来才四十多岁。
老周和人家点头打招呼,然后就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
谁愿意住进这种病房呢?
护士来抽血,量血压,问了一堆问题。
老周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他的手一直攥着床单。
医生安排下午做介入治疗前的检查。
我和老周在病房里等着。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被子上。
“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吗?”
老周突然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我笑了笑:“记得,那时候多难啊。”
三十多年前,我们住在厂里的宿舍。
就一间屋子,做饭都在走廊上。
厕所是公用的,冬天特别冷。
可是那时候,我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每天晚上都聊到很晚。
老周也笑了:“是啊,那么难都过来了。”
“所以这次也能过去。”我握住他的手。
中午我下去买饭,老周说要吃馄饨。
我特意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店。
打包了两份,还多要了个鸡蛋。
回到病房,老周已经换上了病号服。
蓝白条纹的,显得他脸色更差了。
他吃得很慢,馄饨只吃了半碗。
“不好吃吗?”
“不是,就是不太饿。”
我没勉强他,把剩下的吃了。
不能浪费。
下午的检查项目很多。
B超,心电图,血常规,肝功能...
我陪着老周一个个科室跑。
他走路比以前慢了很多。
上楼梯的时候会喘。
这些我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
检查结果要第二天才能全部出来。
医生说明天下午安排第一次介入治疗。
回到病房,老周说累了,想睡会儿。
我给他盖好被子,守在床边。
看着他睡着的模样,我心里酸酸的。
这个男人,陪我走过了大半辈子。
从黑发到白发,从挺拔到佝偻。
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也会老,也会生病呢?
傍晚时分,老周醒了。
精神看起来好了一些。
隔壁床的家属来送饭,香味飘过来。
老周吸了吸鼻子:“好像是红烧肉。”
“你想吃?我明天给你做。”
他摇摇头:“医生说要清淡。”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
是女儿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接通了,把镜头对着老周。
“爸!”女儿在那边喊,眼睛红红的。
“哎。”老周应着,努力坐直身子。
“你怎么样啊?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没事,小毛病。”老周还在逞强。
我把手机拿过来:“你爸明天做治疗。”
“我和哥哥明天晚上就能到。”
女儿说着又要哭,“你们别担心钱的事。”
“知道,你们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老周叹了口气。
“让孩子们担心了。”
“他们担心是应该的。”
我给他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
他吃了一块就不吃了。
晚上八点多,护士来送药。
大大小小七八种,有胶囊有药片。
老周看都没看,一口全吞下去了。
护士走了之后,他看着我。
“要不你晚上回去睡?医院睡不好。”
“我就在这儿陪你。”
我指指墙边的折叠椅,“那个能打开当床。”
老周没再坚持。
他知道我的脾气。
九点熄灯,病房里安静下来。
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另外两个病人都睡了。
老周翻来覆去,显然睡不着。
“难受吗?”我小声问。
“不是,就是睡不着。”
我起身,坐在他床边。
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慢慢地,他的呼吸平稳了。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脸上。
我忽然想起三十多年前。
我生儿子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整夜守着。
那时候他多年轻啊,头发乌黑浓密。
现在却已经白了一大半。
时间过得真快。
后半夜,老周睡得不太安稳。
时不时会呻吟一声。
我几乎没合眼,一直看着他。
生怕他有什么不舒服。
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发现老周正看着我。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老周说,“我没事。”
我赶紧起身,去打热水给他洗脸。
医院的早晨来得很早。
六点护士就来查房了。
量体温,测血压,询问夜间情况。
老周的血压有点高。
护士说可能是紧张。
早饭是医院食堂的粥和包子。
老周只喝了半碗粥。
他说嘴里发苦,吃不下东西。
医生查房时,告诉我们检查结果。
肝功能不太好,需要先保肝治疗。
今天的介入治疗照常进行。
老周听着,表情很平静。
倒是我的手心一直在出汗。
十点多,儿子来电话说已经上飞机了。
下午就能到。
老周听了,明显松了口气。
他一直最疼儿子。
中午我喂他喝了点汤。
他勉强喝了几口就摇头。
我知道他紧张下午的治疗。
其实我也紧张。
但我们都假装很镇定。
下午两点,护工来接老周去介入科。
我陪着他走到电梯口。
“我在外面等你。”我说。
老周点点头,没说话。
他的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介入治疗要两个小时。
我在等候区坐立不安。
不停地看时间,感觉每一分钟都特别漫长。
旁边坐着一个大姐,也是家属。
她主动跟我搭话:“你家人也是第一次做?”
我点点头:“肝癌。”
“我老公第三次了。”大姐叹口气,“这病受罪啊。”
“效果好吗?”
“还能控制住,就是人遭罪。”
大姐告诉我,做完会发烧,会恶心。
还会疼,要吃止痛药。
我越听心里越沉。
老周那么要强的人,能受得了吗?
终于,治疗室的门开了。
老周被推出来,脸色苍白。
我赶紧上前:“怎么样?”
他勉强笑了笑:“没事。”
回到病房,护士来挂水。
说是保肝的药,还有营养液。
老周闭着眼睛,看起来很疲惫。
我握着他的手,发现他在发抖。
“冷吗?”
他摇摇头,没睁眼。
我知道他难受,但不想说。
这就是老周,永远报喜不报忧。
下午五点多,儿子和女儿一起来了。
他们直接从机场过来的。
看见老周的样子,女儿当时就哭了。
儿子红着眼圈,紧紧握着老周的手。
“爸,我们来了。”
老周睁开眼,笑了笑:“都说了没事。”
但他的声音很虚弱。
晚上,老周开始发烧。
护士说这是正常反应。
给了退烧药,物理降温。
我们轮流用湿毛巾给他擦额头和手脚。
他的体温时高时低,睡得也不安稳。
嘴里时不时嘟囔着什么。
我凑近听,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
“我在这儿呢。”我轻声说。
他好像听到了,眉头舒展了一些。
儿子让我去休息,他来守着。
我摇摇头:“你们坐飞机也累了。”
最后我们谁都没走。
三个人守在病床前,像守着最珍贵的宝贝。
夜深了,老周的烧终于退了。
呼吸也变得平稳。
女儿趴在床边睡着了。
儿子在走廊上抽烟。
我轻轻抚平老周额前的白发。
想起我们结婚时的誓言。
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不离不弃。
那时候年轻,不懂这句话的分量。
现在终于明白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然明亮。
这个夜晚,有多少人家在经历这样的时刻?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都是人生必经的路。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天快亮了,新的一天就要开始。
今天的阳光,应该会很暖和吧。
我起身,准备去打热水。
老周忽然睁开眼:“你去哪儿?”
“打水,给你擦把脸。”
他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但他的手一直拉着我的衣角。
像个害怕被丢下的孩子。
这一刻,我知道。
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
但至少,我们是在一起的。
这就够了。我轻轻拉开他的手。
“马上就回来。”
他这才松开。
走廊里很安静。
只有护士站亮着灯。
小护士在写记录,抬头看了我一眼。
“3床家属啊,病人晚上情况稳定。”
我点点头:“谢谢你们。”
打完热水回来,老周又睡着了。
儿子和女儿都醒了。
三个人在病房里默默坐着。
天渐渐亮了。
医院开始热闹起来。
送餐车的声音,护士查房的声音。
老周被吵醒了。
他的脸色比昨天好一些。
“我想坐起来。”他说。
儿子赶紧把床摇高。
女儿去打水给他洗脸。
我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
这次他吃了两块。
“今天感觉怎么样?”我问。
“好多了。”老周说,“就是有点饿。”
这是好消息。
他想吃东西了。
我赶紧下去买粥。
医院的食堂已经排起队。
大多是病人家属,个个面带倦容。
但都在认真地挑选着早餐。
仿佛选得好一点,病人的病就能好一点。
我买了小米粥,茶叶蛋,还有小馒头。
回到病房,老周已经洗漱完毕。
精神看起来不错。
他喝了一整碗粥,还吃了个鸡蛋。
女儿高兴得直抹眼泪。
医生查房时表扬了他。
说恢复得比预期好。
老周像个被老师夸奖的学生。
笑得有点得意。
儿子去医生办公室详细了解病情。
女儿陪着老周说话。
我去水房洗水果。
遇见隔壁床的家属。
那个大姐正在抹眼泪。
“怎么了?”我问。
“我老公昨晚疼得一宿没睡。”
她哽咽着,“这病太折磨人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能递给她一个苹果。
“都会好起来的。”
她擦擦眼泪:“谢谢。”
回到病房,老周正在和女儿说笑。
看见我,他招招手。
“刚才医生说了,恢复得好下周就能出院。”
“那太好了。”我把洗好的葡萄递给他。
但他只吃了一颗就不吃了。
“还是没胃口?”我问。
“嘴里没味。”老周说。
儿子回来了,表情严肃。
我知道情况可能没那么乐观。
但当着老周的面,我们都没多问。
中午,老周睡午觉。
我们三个在走廊说话。
“医生说,爸的情况暂时稳定。”
儿子压低声音,“但后续治疗很关键。”
“要一直吃药吗?”女儿问。
“靶向药不能停,还要定期复查。”
“钱的事你们别担心。”儿子说,“我带了十万。”
“我也有五万。”女儿赶紧说。
我摇摇头:“先用家里的钱。”
“妈,这个时候就别分你的我的了。”
儿子握住我的手。
我心里一暖。
孩子们都长大了。
知道心疼父母了。
老周睡到下午三点才醒。
他说肚子有点疼。
护士给了止痛药。
吃了药他又睡了。
医生说这是正常反应。
介入治疗后的常见症状。
但我们还是很担心。
尤其是看他皱着眉头睡觉的样子。
下午四点多,老周醒了。
说要下床走走。
我们扶着他,在走廊里慢慢踱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小心。
“以前在厂里,我能扛一百斤面粉。”
老周突然说,“现在走几步路都喘。”
“年纪大了都这样。”我安慰他。
他摇摇头,没说话。
但眼神黯淡了许多。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个曾经那么强壮的人。
现在连走路都要人扶。
这种落差,换谁都难受。
走了一圈,老周累了。
回到病房休息。
女儿给他按摩腿。
儿子削水果。
我就在旁边看着。
突然觉得,生病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让一家人更团结了。
晚上,老周的精神好多了。
吃了小半碗米饭,还喝了汤。
他说医院的饭太难吃。
想吃我做的红烧肉。
“等你出院了就做。”我答应他。
“还要放土豆。”老周补充。
“知道,多放土豆。”
这是我们家的老规矩。
红烧肉里一定要放土豆。
孩子们小时候就爱这么吃。
现在轮到他们的孩子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晚上孩子们非要留下来陪护。
让我回去休息。
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确实需要回家拿点东西。
还要给老周拿几件换洗衣服。
回到家,屋里空荡荡的。
老周的拖鞋还摆在门口。
他的茶杯在茶几上。
里面还有半杯冷茶。
我收拾了几件他的睡衣。
还有他爱看的几本书。
想了想,又把他下棋的保温杯带上。
临出门前,我看了眼那个鞋盒。
它还静静地待在衣柜顶上。
我想了想,搬来椅子把它拿下来。
打开,里面除了病历,还有别的东西。
几张老照片,一沓信纸。
我拿起照片,是我们年轻时的合影。
那时候真年轻啊。
老周穿着工装,我扎着麻花辫。
笑得特别灿烂。
信纸上是他写的字。
“给小芳:
今天发工资了,给你买了条丝巾。
希望你喜欢。
永远爱你的铁山。”
小芳是我的名字。
这条丝巾我还记得。
淡黄色的,带小花边。
我珍藏了很多年。
原来他一直在用这种方式记录。
记录对我们的爱。
我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这个傻老头。
爱就说出来啊。
干嘛非要藏在鞋盒里。
我把照片和信纸都收好。
准备带到医院去。
也许能给他一点力量。
回到医院已经晚上九点。
老周还没睡,在等我来。
“给你带了点东西。”我说。
拿出照片和信纸。
老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还留着这些。”
“是你留着。”我把信纸递给他。
他接过去,戴老花镜仔细看。
“那时候字写得真丑。”
“我觉得挺好。”
孩子们好奇地凑过来看。
“爸,你还会写情书啊?”女儿打趣。
老周难得地红了脸。
“去去去,小孩子别瞎看。”
“我都三十多了,还小孩子。”
女儿不服气。
病房里第一次有了笑声。
这一刻,仿佛病痛都不存在了。
我们只是一家人。
普普通通的一家人。
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老周看着照片,眼神温柔。
“那时候多好啊。”他轻声说。
“现在也很好。”我握住他的手。
他点点头,没说话。
但把我的手握得很紧。
晚上十点,孩子们回去了。
答应明天一早再来。
我陪老周在走廊走了走。
然后帮他洗漱。
等他睡下,我打开折叠椅。
却怎么也睡不着。
老周也没睡,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想什么呢?”我问。
“想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想去看看海。”老周突然说。
“等你好了就去。”
“就我们俩。”
“好,就我们俩。”
老周满足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呼吸变得均匀。
我轻轻起身,给他掖好被角。
月光照进来,落在他脸上。
这一刻,很安静。
很美好。
第二天,老周的情况更好了。
能自己下床走路。
胃口也好了不少。
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快。
可以考虑下周出院。
但出院后要按时吃药。
定期回来复查。
我们都认真记下。
儿子去办了出院手续。
女儿去买新衣服。
说要让爸爸精神抖擁地出院。
老周笑着由他们折腾。
中午,我们一家在医院食堂吃饭。
老周吃了整整一碗饭。
还喝了一碗汤。
“医院的饭也没那么难吃嘛。”
他开玩笑。
我们都笑了。
下午,我们推着轮椅带老周散步。
其实他已经能自己走了。
但医院规定出院要坐轮椅。
老周很不习惯。
一直说这样太夸张。
“你就享受一次吧。”我说。
他这才不说话了。
花园里阳光很好。
很多病人在散步。
有的挂着输液架,有的坐着轮椅。
但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
老周看着他们,突然说:
“其实我挺幸运的。”
我们都看着他。
“至少还有治疗的机会。”
“至少你们都在。”
他说得很平静。
但我们都听出了话里的重量。
是啊,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这比什么都重要。
散步回来,老周累了。
睡了一觉。
我趁机回家做准备工作。
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床上换了新床单。
还买了一束花。
就等他明天出院。
晚上回到医院,老周刚醒。
他说做了个梦。
梦见我们年轻的时候。
在厂里宿舍,一起吃西瓜。
“那时候西瓜真甜啊。”他感慨。
“明天给你买西瓜。”我说。
他笑了:“现在就想吃。”
我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
“超市应该还没关门,我去买。”
老周拉住我:“开玩笑的,明天再说。”
但我还是去了。
我知道,他想吃的不是西瓜。
是回忆里的那份甜。
买回西瓜,切好。
老周吃了一块。
“甜吗?”我问。
他点点头,但眼神有点失落。
“没有以前甜了。”
“是你味觉还没恢复。”
他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些味道,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就像青春,一去不复返。
但我们还有现在。
还有彼此。
这就够了。
晚上,老周睡得很早。
明天要出院,他需要休息。
我却在折叠椅上辗转反侧。
既期待他出院,又有点担心。
家里没有医生护士。
万一有什么情况...
不敢想下去。
只能告诉自己,一步一步来。
凌晨时分,老周突然醒了。
他说口渴。
我给他倒水。
喝完水,他却睡不着了。
“陪我聊聊天吧。”他说。
我坐到他床边。
“想聊什么?”
“聊以后的事。”
“以后你想做什么?”
“先把病治好。”老周说。
“然后呢?”
“然后带你去看海。”
“还有呢?”
“看着孙子孙女长大。”
“还有呢?”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挺好。”
我握住他的手。
是啊,平平淡淡的,挺好。
这是我们用了大半辈子才明白的道理。
天快亮时,老周又睡着了。
我轻轻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衣服,日用品,药...
一大堆。
但心里是轻松的。
终于可以回家了。
七点,孩子们来了。
儿子去办最后的手续。
女儿帮着收拾。
老周也醒了,自己洗漱换衣服。
坚持要自己来。
看着他笨拙但认真的样子。
我突然很感动。
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模样吧。
不完美,但真实。
八点,一切准备就绪。
护士来拆留置针。
交代出院注意事项。
老周听得很认真。
像个听话的学生。
终于,我们可以出院了。
坐在回家的车上。
老周一直看着窗外。
“外面的树真绿啊。”他说。
“是啊,春天来了。”我回应。
他转过头,对我笑了笑。
“能活着真好。”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让我瞬间泪目。
是啊,能活着真好。
能在一起真好。
回到家,老周每个房间都看了看。
像第一次来这个家。
“还是家里舒服。”他说。
躺在自己的床上,他长舒一口气。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我们都笑了。
中午,我做了红烧肉。
按他的要求,多放土豆。
他吃了小半碗。
说比医院的好吃一万倍。
下午,他睡了一觉。
我就在旁边守着。
看着他安稳的睡容。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治疗还要继续。
痛苦也不会少。
但至少,我们是在一起的。
这就够了。
傍晚,老周醒了。
说要下棋。
我陪他在阳台摆开棋盘。
这是他生病后第一次下棋。
手有点抖,但眼神专注。
“将军。”他突然说。
我一看,真的将死了。
“你让我的吧?”我怀疑。
“绝对没有。”老周得意地笑。
夕阳照在他脸上。
镀上一层金色。
这一刻,很美。
我知道,这样的时刻还有很多。
我们要一起慢慢经历。
慢慢变老。
晚饭后,老周累了。
早早睡下。
我收拾完,坐在他身边。
看着他睡熟的样子。
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恩。
感恩他还在我身边。
感恩我们还有时间。
夜深了。
我轻轻躺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动了一下,回握住我。
虽然很轻,但很坚定。
就像这三十五年来的每一天。
虽然平淡,但从未松开。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像老挂钟的钟摆。
来回就那么点幅度。
不紧不慢地。
一直走下去。
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