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把我的名牌包送给小姑子,我把他限量球鞋送给了收废品大爷_1

发布时间:2025-11-29 12:17  浏览量:4

我的那个Lemaire牛角包不见了。

就是那个我去年项目奖金到手,咬着后槽牙在专柜买的,大象灰色的,皮质软得像一小块云。

我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出门见客户我还背着它,回来就顺手挂在了玄关的衣帽架上。

那是它的专属位置。

可现在,那个挂钩上空空如也,挂着一串我先生张健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上去的,油腻腻的烤串竹签。

我的心,像被那竹签尖儿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没道理啊。

家里没来过外人。

我把整个玄关翻了一遍,鞋柜顶上,换鞋凳下面,甚至连门口那盆快要被我养死的琴叶榕后面都找了。

没有。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潮湿天气里墙角洇开的水渍,慢慢扩大。

我拿出手机,拨了张健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背景音吵得要命,麻将牌哗啦啦的声音,还有他妹妹张莉尖着嗓子喊“胡了”的声音。

“喂,老婆,怎么了?”张健的声音带着点刚赢了钱的兴奋。

“张健,你看到我那个灰色的牛角包了吗?就挂在门口的那个。”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麻将声都好像小了点。

“哦……那个包啊。”他拖长了声音。

我的心又沉了一截。

“怎么了?”我追问。

“莉莉昨天来,看见了特别喜欢,就让她拿去背两天。”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在说“莉莉拿走了一瓶可乐”一样。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拿走了?”

“对啊,小姑娘嘛,看见好看的包包就走不动道。再说,你那么多包,也不差这一个。”

我不差这一个?

我气到想笑。

“张健,那个包一万八。”

“什么?”电话那头的张健显然被这个数字砸蒙了,“多……多少?”

“一万八千块。人民币。”我一字一顿。

麻将声彻底消失了。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张健的脸,和他妈,和他妹,三个人脸上那种混杂着震惊、贪婪和一丝丝心虚的表情。

“不……不就是一个帆布包吗?怎么可能那么贵!”张莉的声音尖锐地插了进来,像一把破锣。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是牛皮的。以及,张健,谁允许你把我的东西送人的?”

“哎呀,老婆,你别生气嘛。”张健的语气软了下来,开始打哈哈,“我这不是看莉莉喜欢嘛,她刚毕业,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带出去见见世面。”

“她见世面,需要拿我的东西去见?”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又来了。

又是这句“我们是一家人”。

这句咒语,从我嫁给张健那天起,就像个紧箍咒,时刻准备着勒我的脑袋。

他弟弟上大学,学费不够,“我们是一家人,你这个做嫂子的帮衬一下”。

他爸妈在老家盖房子,手头紧,“我们是一家人,你和张健多出点”。

现在,他妹妹,拿走了我一万八的包,还是那句,“我们是一家人”。

我突然觉得很累。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张健,你现在,立刻,让她把包给我送回来。”

“哎呀,多大点事儿啊,你看你,至于吗?”他开始不耐烦了,“都拿走了,怎么好意思再要回来?多伤感情!”

“我跟她没什么感情可伤的。你让她送回来,不然这事儿没完。”

“林微!你差不多可以了啊!”张健的声调也高了,“我妹妹背一下你的包怎么了?又不会背坏!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在电话里跟我嚷嚷吗?我这还在我妈家呢,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面子。

他的面子。

他的面子就是把我的东西随手送人,还要我感恩戴德,夸他一句“真是个好哥哥”。

“好,张健,你说的。”

我挂了电话。

屋子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冰箱压缩机嗡嗡的运转声。

我走到客厅,目光落在电视柜旁边那个顶天立地的玻璃展示柜上。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双限量版的球鞋。

那是张健的命根子。

每一双,都有一个故事。这双是通宵排队买的,那双是加了多少钱从鞋贩子手里收的,还有一双,是他当年追我的时候,省了两个月饭钱买的,说是他的“Dream Shoe”。

我的目光,落在了最顶层,最中央的那一双。

Air Jordan 1 Retro High OG “Chicago”,经典的芝加哥配色。

据他说,这双鞋现在的市价,跟我的那个牛角包,差不多。

甚至,可能还更贵一点。

我踩着凳子,打开玻璃柜门,把它拿了下来。

红白黑的配色,经典的飞翼标志,拿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属于历史和金钱的质感。

张健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每次穿之前都要焚香沐浴,穿回来要用专业的清洁剂擦上半小时,再用塑封袋包好,放回柜子里。

我拿着这双鞋,走到了阳台。

楼下,收废品的老大爷正好骑着他那辆叮当作响的三轮车经过。

“大爷!”我喊了一声。

大爷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您等一下!”

我没穿外套,穿着拖鞋就下了楼。

三月的风还有点凉,吹得我裸露的脚踝一阵阵发冷。

我把鞋递到大爷面前。

“大爷,这鞋,送您了。”

老大爷愣住了,看着我手里的鞋,又看看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姑娘,你这是干啥?我可不要。这鞋一看就贵重得很。”他连连摆手。

“没事儿的大爷,家里放着也占地方,我老公鞋太多了,穿不过来。您看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穿,或者……或者卖了换点钱也行。”

“这……这使不得,使不得。”

“您就拿着吧,不然我也得扔了。”我把鞋硬塞进他怀里,那双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碰到了崭新的鞋面。

老大爷抱着鞋,手足无措,像抱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那……那姑娘,多少钱?我给你点钱。”

“不要钱,送您的。”

我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我能感觉到背后大爷那道混杂着不解、感激和一丝惊恐的目光。

回到家,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

一点都没有。

只有一种空洞的,悲哀的平静。

就像一场高烧退去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

我跟张健是大学同学。

他追我的时候,是真的很好。

每天早上在宿舍楼下等我,手里拿着热乎乎的豆浆和包子。

我来例假疼得死去活活,他能跑遍半个城市去给我买那个据说很有用的黑糖姜茶。

那时候的他,眼睛里有光,看我的时候,好像我是全世界唯一的珍宝。

他是典型的“凤凰男”,农村出身,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考上了名牌大学,留在了这个城市。

我欣赏他的努力和上进。

我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包括我们之间巨大的家庭背景差异。

我爸妈都是普通工薪阶层,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但也绝不是娇生惯养。

而他,是他们全村的希望,是他们全家的骄傲。

结婚的时候,我爸妈没要一分钱彩礼,还陪嫁了一套小两居的首付。

他们说,只要张健对我好就行。

那时候,张健拉着我的手,在我爸妈面前发誓,说会一辈子对我好,把我当成公主一样宠着。

他的誓言,言犹在耳。

可婚后的生活,渐渐变了味。

他的家人,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们的小家,密不透风。

一开始,只是他妈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诉苦,说家里谁谁谁又生病了,谁谁谁又缺钱了。

张健每次都二话不说,打钱。

几百,一千。

我没说什么,孝顺父母,应该的。

后来,他弟弟考上大学,张健承担了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

我们当时刚工作,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

我有点不乐意,说你弟弟都成年了,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自己也去做做兼职。

张健当时就跟我急了。

“林微,那是我亲弟弟!我不帮他谁帮他?你有没有点同情心?”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再后来,他妹妹张莉职高毕业,说要来城里闯荡。

没地方住,自然就住进了我们家。

我们那套小两居,次卧被她占了。

她带来了她所有的“家当”——两个巨大的编织袋,里面塞满了各种廉价的衣服和零食。

她一来,我们家的生活品质直线下降。

她用我的洗面奶,一挤就是一大坨,用我的精华,跟喝一样。

我新买的口红,第二天就发现尖端被她涂秃了。

我跟张健抗议。

张健说:“她小,不懂事,你当嫂子的,让着她点。”

我忍了。

我在我自己的化妆品上贴上标签,写上“林微专用”。

张莉看到了,当着我的面,嗤笑一声:“切,小气鬼。”

我当没听见。

她在我们家住了半年,没找工作,天天躺在沙发上刷短视频,吃外卖。

外卖盒子堆在茶几上,从来不扔。

我下班回来,看到一屋子狼藉,还得憋着火去收拾。

我跟张健说,让她出去找个工作,或者搬出去住。

张健面露难色。

“老婆,她一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让她去哪儿啊?再等等,我跟她说了,让她别老是玩手机。”

这一等,又是两个月。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放在床头柜里的一条项链不见了。

那是我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不贵,但意义非凡。

我疯了一样地找。

最后,在张莉的枕头底下找到了。

她还嘴硬,说:“我就是借来戴戴,谁知道掉枕头底下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那一次,我彻底爆发了。

我指着门口,让她立刻滚出去。

张健回来,看到哭哭啼啼的张莉,和我冰冷的脸,第一次对我吼了。

“林微!你太过分了!她是你妹妹!你就为了一条破项链,要把她赶出去?”

“她偷我东西!”我气得浑身发抖。

“什么偷!说得那么难听!她就是拿去戴戴!”

“不问自取,就是偷!”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无情!我们家的人,怎么就容不下你了?”

那天晚上,我们吵得天翻地覆。

最后,张莉还是搬走了。

是张健在外面给她租了个小单间,每个月还要替她付房租和生活费。

我以为,噩梦终于结束了。

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物理距离拉开了,但心理上的入侵,变本加厉。

张健的手机,成了他家的热线电话。

他妈今天腰疼了,他妹明天跟人吵架了,他弟后天又没钱买新手机了。

所有的事情,最终都会落到张健头上。

而张健,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来者不拒。

我们的工资,大部分都填进了他家的窟窿。

我开始记账。

每一笔给他们家的钱,我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张健发现了,又跟我大吵一架。

“林微,你什么意思?防我跟防贼一样?我花我自己的钱,给我爸妈,给我弟弟妹妹,有什么错?”

“你花的是我们俩的钱!是这个家的钱!”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你算那么清楚,是不是就没打算跟我好好过日子?”

我看着他,觉得无比陌生。

那个曾经满眼是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被原生家庭牢牢捆绑的提线木偶。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冷战。

直到我怀孕。

孩子的到来,像一剂缓和剂,暂时修复了我们之间的裂痕。

张健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开始更多地把重心放在我们的小家。

他会陪我去做产检,会笨拙地给我按摩浮肿的小腿,会在深夜我饿了的时候,爬起来给我煮一碗热腾腾的面。

我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孩子出生后,我妈过来照顾我月子。

我婆婆,象征性地来了两天,拎了一篮子鸡蛋,和十几个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土苹果。

她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

“微微啊,我们家张健,从小就吃苦。现在他出人头地了,可不能忘了本。他弟弟妹妹,以后还要多靠他拉拔。你是个好孩子,明事理,肯定能理解的,对吧?”

我看着她那张布满褶子的脸,和那双精明算计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妈在旁边听着,脸色很难看。

等婆婆一走,我妈就拉着我说:“微微,妈知道你委屈。但是日子是你们俩过的,张健这人,本质不坏,就是心太软,拎不清。你得硬气一点,不然以后有你受的。”

我点点头。

我以为,我可以。

我以为,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可以更强大一点。

那个Lemaire的牛角包,是我生完孩子,重返职场,拿下的第一个大项目后,奖励给自己的。

那段时间,我太累了。

白天,是焦头烂额的甲方,是改了八百遍的设计稿。

晚上,是孩子的哭闹,是 бесконечная смена подгузников и кормление.

张健工作忙,经常加班,回来的时候,我和孩子都已经睡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快要散架了。

买下那个包的时候,我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它不仅仅是一个包。

它是我在筋疲力尽的生活里,给自己的一点甜头,一个勋章。

它提醒我,我不仅仅是谁的妻子,谁的妈妈。

我还是林微。

是那个可以靠自己的能力,买得起一万八千块包的林微。

所以,当张健轻飘飘地说“就让她拿去背两天”的时候,他拿走的,不仅仅是一个包。

他拿走的是我的勋章,我的尊严,我的底线。

他亲手,把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自我价值感,撕得粉碎。

然后,再轻描淡写地,递给他那“没见过世面”的妹妹,去装点她的门面。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起来。

是张健。

我没接。

它就锲而不舍地响着。

一遍,两遍,三遍。

然后,是微信的视频通话请求。

我划开,接通。

张健那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林微!你把我的芝加哥送人了?!”他几乎是在咆哮。

“是啊。”我语气平静。

“你疯了?!你知道那双鞋多贵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买到的吗?”他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不知道。”我说,“不就是一双鞋吗?你那么多鞋,也不差这一双。”

我把他刚刚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张健愣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用他的逻辑来对付他。

“那能一样吗?!”他吼道,“那是我的鞋!我的!”

“那个包,也是我的包。我的。”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是在报复我!”

“我没有报复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在让你感同身受。”

“什么狗屁感同身受!你就是不可理喻!你把鞋给谁了?你快说!我去要回来!”

“送给楼下收废品的大爷了。”

“什么?!”张健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把我的芝加Gago送给了收废品的?林微,你是不是有病!”

“他比你妹妹更需要‘见见世面’。”我淡淡地说。

电话那头,传来我婆婆的声音。

“哎哟,我的天哪!造孽啊!那么贵的鞋,就送人了?张健,你娶的这是个什么败家媳妇啊!”

紧接着,是张莉的哭喊。

“哥!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不起我们家!不就背了她一个破包吗?她至于吗?她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烂粥。

“林微,你现在,马上去把鞋给我要回来!听见没有!”张健下了最后通牒。

“要不回来。”我说,“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再要回来?多伤感情啊。”

又是他的话。

我看到张健的脸,从涨红变成了铁青。

“好,好,林微,你行。你给我等着!”

他啪地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我不是在为那双鞋,也不是在为那个包哭。

我在为我死去的爱情哭。

我在为我那个,曾经满眼是我的少年哭。

他在哪里?

他去哪儿了?

是被他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家庭,吸干了最后一丝灵气和爱意吗?

那天晚上,张健没有回来。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们离婚吧。”

三个字,打出来的时候,我的手抖得厉害。

发出去之后,却是一种解脱。

他没有回。

第二天,我接到了我婆婆的电话。

她的声音,不再是往日的语重心长,而是充满了刻薄和怨毒。

“林微,我真是瞎了眼,才让我儿子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有你这么做人家媳妇的吗?一点小事就闹得天翻地覆!张健为了你,跟我们全家都快断了关系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不就是一个破包吗?莉莉背一下怎么了?亲戚之间,连这点情分都没有了?你倒好,转手就把我儿子的宝贝鞋子送了人!你安的什么心?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妈,那个包,一万八。”我平静地说。

“一万八怎么了?一万八也是张健的钱买的!他的钱,就是我们家的钱!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我笑了。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张健的。

我熬的每一个夜,加的每一个班,做的每一个项目,都不算数。

我只是一个依附于他,依附于他们张家的女人。

“妈,那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出的。你是不是也觉得,那房子就是你们家的?”

电话那头噎住了。

“你……你这个不孝顺的媳妇!你还敢顶嘴!我告诉你林微,你要是敢跟张健离婚,你休想从我们张家带走一针一线!”

“好啊。”我说,“包括张健吗?”

她大概是被我气糊涂了,在那头“喂喂”了半天,然后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然后,是张莉。

她给我发了几十条微信语音。

我点开一条。

“林微你个!你凭什么把我哥的鞋送人?你是不是有病?我背你个包怎么了?你至于吗?小气巴拉的!我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

我一条都没听完,全部删除,拉黑。

世界彻底清静了。

我请了几天假,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我妈看我红肿的眼睛,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接过孩子,给我下了一碗我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肚,我冻僵的身体,好像才恢复了一点知觉。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爸妈。

我爸听完,气得一拍桌子。

“混账东西!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妈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

“微微,你想怎么办,爸妈都支持你。”

“我想离婚。”我说。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离!必须离!”我爸说,“这种人家,就是个无底洞!你陷进去,一辈子都别想出来!房子是我们买的,他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爸,房子有他的名字,婚后我们一起还的贷,他有份的。”

“那也得算清楚!他这些年给他家拿了多少钱?都得一笔一笔算回来!”

我摇摇头:“算了,爸,我不想算了。我累了。”

我真的累了。

我不想再跟他们家有任何的纠缠。

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带着我的孩子,开始新的生活。

在娘家的几天,是我这几年来最放松的时刻。

没有无休止的家务,没有张健家人的骚扰电话,没有那种时时刻刻被人监视、被人算计的窒息感。

我每天陪陪孩子,跟我妈聊聊天,晚上睡得格外香甜。

我好像,又找回了一点做“林微”的感觉。

一个星期后,张健找到了我娘家。

他瘦了,也憔悴了,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我爸拦在门口,没让他进。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爸,我……我来找微微。”他声音沙哑。

“没什么好找的了!准备好离婚协议书,我们法院见!”

“爸,你让我跟微微单独谈谈,求你了。”他几乎是在哀求。

我妈拉了拉我爸的胳膊。

“让他进来吧。把话说清楚也好。”

我爸瞪了他一眼,侧身让他进了门。

他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妈抱着孩子,和我爸一起进了卧室,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老婆。”他开口。

我没应声。

“对不起。”他说,“我知道错了。”

我看着他,不说话。

“我不该不经你同意,就把你的包给我妹。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包那么贵,我以为……”

“你以为就是几百块的东西,送了就送了,我不会在意,是吗?”我替他把话说完。

他低下头,默认了。

“张健,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我说,“就算那个包只值一百块,那也是我的东西。你没有权利,在不问我的情况下,把它送给任何人。”

“我知道,我知道。”他急切地说,“是我混蛋,是我拎不清。我已经被我爸妈骂死了,他们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求回去。”

我冷笑一声。

“他们是怕我跟你离婚,分走他们的‘家产’吧?”

张健的脸白了白。

“微微,不全是……我妈她……她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心里……”

“别再替他们说话了,张健。我听够了。”我打断他,“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一个包,一双鞋。而是你,永远把你家的人,排在我的前面。”

“我没有!”他立刻反驳。

“你没有?”我笑了,“你弟弟上学,你妹妹工作,你爸妈盖房,哪一件,你不是有求必应?哪一件,你问过我的意见?我们自己的小家,被你搞得像个为你家输血的血站!而我,就是那个被你绑在抽血椅上的人!”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激动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家?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他以后上学,上兴趣班,哪一样不要钱?你把钱都给了你家,我们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张健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以后改,微微。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改!”他举起手,“以后家里的钱,都归你管!我每个月就留点零花钱。我跟他们说清楚,以后别再找我要钱了!”

“你说的话,我还能信吗?”我看着他,“这种保证,你不是第一次说了。”

“这次是真的!”他走上前,想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很尴尬。

“微微,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提到了孩子。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是啊,孩子。

孩子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爸爸。

可是,一个拎不清,永远把原生家庭放在第一位的爸爸,对他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我看着张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很可悲。

他被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左右为难。

他爱我吗?

我想,是爱的。

只是他的爱,被那种根深蒂固的“孝顺”和“责任”稀释了,变得面目全非。

“张健,”我疲惫地说,“你走吧。让我冷静一段时间。”

“微微……”

“你如果真的想挽回,就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我什么都做!”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把你送给我妹妹的那个包,要回来。原封不动地,要回来。”

张健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这个……微微,都送出去了,再要回来,我妹她……她会很难堪的。”

我笑了。

你看。

这就是他。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在他心里,他妹妹的面子,他妹妹的难堪,永远比我的委屈和底线更重要。

“要不回来,就别再来找我。”

我下了逐客令。

他站在原地,挣扎了很久。

最后,还是颓然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我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我甚至已经开始在网上咨询离婚律师。

没想到,三天后,他又来了。

这一次,他手里提着一个防尘袋。

里面,是我那个大象灰色的牛角包。

我接过来,打开检查。

包的边角,有了一丝轻微的磨损。

内衬里,有一股廉价香水和火锅混合的怪味。

拉链的夹层里,我还发现了一张用过的电影票,和几颗瓜子皮。

我的心,像被那几颗尖锐的瓜子皮硌了一下。

疼。

但更多的是恶心。

张健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微微,包……要回来了。我骂了她一顿,让她以后再也不准动你的东西。”

“她说什么了?”我问。

“她……她哭了一场,说你小气,说我看不起她。”张健的声音很低。

“你妈呢?”

“我妈……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娘,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亲妹妹过不去。”

我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张健,”我把包放在茶几上,“辛苦你了。”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能消气。”他连忙说。

“我没有消气。”我说,“我只是觉得,你为了拿回这个包,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

他沉默了。

“他们是不是又提了什么新的要求?让你买房?还是给你弟找工作?”

张健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没有,没有的事。”

我看着他,突然就明白了。

他不是改了。

他只是用一种妥协,去换取另一种妥协。

他跟他家里人,达成了一种新的“交易”。

用拿回我的包,来换取我对他们家下一次索取的默许。

他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

他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哄回去。

他太不了解我了。

也太高估他自己了。

“张健,那双鞋,你要回来了吗?”我突然问。

他一愣。

“什么鞋?”

“芝加哥。”

他的脸瞬间涨红了。

“那个……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把鞋送人,是一时冲动,是小孩子脾气?”

他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把我的包拿回来,我就该感恩戴德,然后想办法,把你的鞋也给你弄回来?”

“我……我没那么想。”他辩解道,但声音很虚。

“你就是这么想的。”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张健,我告诉你。那个包,我不要了。”

“什么?”他大惊失色。

“它脏了。”我说,“被不属于它的人碰过,沾上了不属于它的味道。我嫌恶心。”

我拿起那个包,走到门口,打开门,把它扔进了楼道的垃圾桶里。

张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动作。

“林微!你疯了!那是一万八!”

“是啊,一万八。”我转过身,看着他,“就当,是我买断我们这段婚姻的费用吧。”

“至于你的鞋,”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张血色尽失的脸,“我送出去的东西,也从来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大爷把它卖了也好,自己穿了也好,都比放在你那个玻璃柜子里,当成你炫耀和算计的资本,要有价值得多。”

“张健,我们完了。”

我说完,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他疯狂的砸门声和咆哮声。

我爸妈从卧室里冲了出来。

“微微,怎么了?”

我靠在门上,身体顺着门板滑落。

“妈,我好疼。”

我终于,还是哭了。

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妈抱着我,不停地拍着我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没事了,有爸妈在呢。”

那场闹剧之后,张健消停了一段时间。

我请了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

房子,按照出资比例和婚后还贷情况分割。我占大头。

孩子,抚养权归我,他需要支付抚养费。

存款,一人一半。

我自认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我把协议书寄给了他。

他没有签字。

而是开始对我进行信息轰炸。

一开始,是道歉和忏悔。

“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有你和孩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以前都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以后一定全听你的。”

我一概不回。

然后,是威胁。

“林微,你非要这么绝情吗?你真的要让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吗?”

“你别忘了,你也有工作,你要是跟我争抚养权,你不一定能赢!”

再然后,是温情牌。

他开始发我们以前的照片。

大学时,在图书馆占座的合影。

毕业时,穿着学士服,笑得一脸灿烂。

我们第一次旅行,在海边,他背着我。

一张张,一幕幕。

我承认,我动摇了。

我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得无忧无虑的自己,看着那个眼神清澈,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少年,心如刀割。

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那个收废品的大爷。

他的声音很焦急。

“喂?是……是林姑娘吗?”

“是我,大爷。您怎么了?”

“姑娘啊,不得了了!有个男的,天天来找我,非说我偷了他的鞋,让我把鞋还给他!”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高大大的,三十来岁,说话挺冲的。他说那鞋好几万,是我偷的,要报警抓我!”大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姑娘啊,我活了快七十年了,没偷过没抢过,我不能让人这么冤枉啊!那鞋我没卖,就放在家里,我这就给您送回去!”

“大爷,您别急!”我立刻说,“您别怕,鞋是我送您的,就跟您没关系。您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我爸妈问我怎么了,我只来得及喊一句:“张健去找大爷的麻烦了!”

我赶到大爷说的小区时,远远就看见,张健正堵着大爷的三轮车,两个人拉拉扯扯。

大爷年纪大了,哪里是张健的对手,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张健!你住手!”我怒吼着冲了过去。

张健看到我,愣了一下。

“微微,你……你怎么来了?”

我没理他,赶紧扶住大爷。

“大爷,您没事吧?”

“姑娘,我没事。”大爷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这人……这人非说我偷他鞋。”

我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张健。

“张健,你还要不要脸?”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他梗着脖子,“这鞋本来就是我的!他凭什么拿着?”

“凭我送给他的!”

“你送的?你有什么资格送我的东西?”

“就像你送我东西给你妹一样,理直气壮!”

周围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邻居,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这是干嘛呢?欺负老年人啊?”

“看那男的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干这种事?”

“为了双鞋,至于吗?”

张健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林微,我们回家的事,你别在这儿闹,行不行?”他压低声音说。

“回家?我跟你已经没有家了。”我冷冷地说,“张健,我最后跟你说一遍。这鞋,是我送给大爷的。你要是再敢来骚扰他,我保证,让你在全公司都出名!”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拿出手机,对着他的脸,打开了录像模式,“你现在,立刻,给大爷道歉。”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道歉。”我重复了一遍。

“林微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笑了,“你为了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跑来威胁一个无辜的老人,到底是谁过分?”

他看着我,又看看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和那些鄙夷的目光。

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大声点!没吃饭吗?”我喝道。

他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但在我的镜头和众人的注视下,他还是屈服了。

“对不起!”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大爷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姑娘,算了。”

“滚。”我对张健说。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然后,他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安抚了好久,才让大爷平静下来。

我坚持要给他一些钱作为补偿,他死活不要。

最后,我从他那买了一车子的废纸箱和塑料瓶,付了他五百块钱,告诉他,剩下的,是我的歉意。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一种彻底的,绝望的清醒。

我终于明白。

有些人,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他不是爱我,他只是爱那个“留在大城市,娶了城市女孩,看起来很成功”的自己。

我,我的包,我们的家,都只是他装点门面的道具。

而他的鞋,才是他真正的自我和价值所在。

当我毁掉了他的道具,他也毫不犹豫地,要来撕碎我的体面和善良。

我们,从根上,就不是一样的人。

回到家,我把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又重新打印了一份。

在财产分割那一栏,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我要求,张健必须把他这些年,转账给他家人的每一笔钱,都从我们共同财产里,剔除出去,归为他个人财产。

他不是说,那是他自己的钱吗?

好,我成全他。

我要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为了他那个家,到底掏空了我们这个家多少。

这一次,他很快就签了字。

大概是那天的闹剧,让他彻底死了心。

也或许,是我的律师函,让他明白了,再纠缠下去,他会输得更难看。

办完离婚手续那天,天很蓝。

我从民政局出来,感觉自己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

虽然羽翼还带着伤,但天空,是那么的广阔。

张健站在台阶下等我。

“微微。”

“以后叫我林微。”

他苦笑了一下。

“林微,我们……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不然呢?”

“我……”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以后,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不用你操心。”

我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再回头。

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换了房子,离我爸妈家更近。

我的工作越来越顺,带了一个小团队,做了几个颇受好评的项目。

我的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着。

他会问我:“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我会抱着他,很认真地告诉他:“因为爸爸和妈妈,更适合做朋友。但是我们都非常非常爱你。”

张健会定期来看孩子。

他好像,也变了一些。

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原生家庭上。

听说,他弟弟毕业后,他没有再全额资助,只是偶尔帮衬一下。

听说,他妹妹又想换工作,让他帮忙,他拒绝了。

听说,他把剩下的那些球鞋,都卖了。

换来的钱,一部分作为给我的补偿,另一部分,存了起来,说是给孩子的教育基金。

有一次,他来看孩子,正巧碰上我妈在。

他很局促地喊了一声:“阿姨。”

我妈点点头,没给他好脸色。

他走的时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对我说:

“林微,对不起。现在我才明白,你当初说的话,都是对的。”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占据了我整个青春的男人。

我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就像那个被我扔掉的牛角包,就像那双送给了大爷的芝加哥。

它们曾经很贵,曾经很有意义。

但当它们不再属于我的时候,也就只是一个物件而已。

真正的价值,从来都不是由价格来定义的。

而是由尊重,由爱,由我们自己来定义的。

那天,我送走他之后,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帖子。

一个年轻人,晒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穿着环卫工服装的老大爷,脚上,踩着一双红白黑相间的,经典的Air Jordan 1。

虽然鞋面已经有些灰尘和褶皱,但依然能看出,它曾经的辉煌。

帖子的标题是:

“小区里最潮的大爷,这鞋,有懂的吗?”

下面一堆评论。

“!这不是芝加哥吗?大爷是扫地僧吧!”

“假的吧?莆田产的?”

“不像假的,看皮质和鞋型,很正。可能是哪个败家儿子扔的?”

我看着那张照片,笑了。

真好。

它终于找到了,最适合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