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把我的衣服剪了做尿布,我把她的寿衣剪了做鞋垫
发布时间:2025-12-02 09:25 浏览量:3
那把剪刀落下去的时候,我听见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很清脆。
像我心里什么东西彻底断掉的声音。
张伟他妈,我的婆婆,正举着我那条刚买没多久的连衣裙。
那是一条淡紫色的裙子,领口有很精致的蕾丝。我当时在专柜试穿的时候,张伟还一个劲地夸好看,说我穿上像个仙女。
现在,这件“仙女裙”的一角,已经被她手里的那把大裁缝剪刀,裁开了一个巨大的、丑陋的口子。
“妈,你干什么!”我几乎是冲过去的。
婆婆被我吓了一跳,但手里的剪刀握得更紧了。她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愧疚,反而理直气壮。
“嚷嚷什么?我剪块布,给你未来儿子做两块尿布。”
她的声音又干又硬,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我这裙子是真丝的,你拿来做尿布?”我气得浑身发抖,感觉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真丝的才好,软和,不伤我大孙子的屁股。”她说着,又比划了一下,准备剪第二刀。
我一把夺过裙子,紧紧抱在怀里。
布料上冰凉的触感,和那个狰狞的破口,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张伟!”我朝着卧室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张伟趿拉着拖鞋跑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怎么了怎么了?一大早的。”
我把裙子举到他面前,像举着一面破碎的旗帜。
“你看看你妈干的好事!”
张伟看了一眼,愣住了。他转向他妈,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妈,你剪她衣服干嘛呀?”
“我给咱家大孙子准备尿布,有错吗?”婆婆把剪刀“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嗓门比我还大,“一块破布而已,值几个钱?有我孙子金贵?”
“这不是破布!这是我上个月刚买的,花了一千多!”我吼了回去。
“一千多?”婆婆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这个!一块布要一千多?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张伟,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她开始拍着大腿,干嚎起来。
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张伟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他走过来,从我怀里拿走那条裙子,看都没看,就扔在了沙发上。
然后他拉住我的手,压低声音说:“好了好了,不就一件衣服吗?妈也是为了孩子好。你跟一个老人计较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为了孩子好,就可以随便剪我的衣服?”
“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节俭惯了。”
“节俭?她自己衣柜里那些没穿过的衣服堆成山,那叫节俭?”
“那不一样,那是我爸留下的念想。”张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就当,你就当是为了我,别跟妈吵了,行吗?我再去给你买一件。”
又是这句话。
“为了我。”
“别跟妈吵。”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这个男人,是我谈了五年恋爱,不顾父母反对也要嫁的人。
可现在,他站在我和他妈中间,像一堵墙,一堵永远向我这边倾斜,要把我挤出去的墙。
我笑了。
真的笑了。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拉着我的手。
“张伟,”我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害怕,“你知道吗?这不是一件衣服的事。”
他愣愣地看着我,没懂。
我没再解释,转身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上,听着外面婆婆还在数落我的声音,夹杂着张伟低声的劝慰。
“……花钱大手大脚,以后日子怎么过……”
“……一点不知道心疼男人,我儿子赚钱多不容易……”
“……好了妈,您少说两句,她怀孕了,情绪不稳定……”
情绪不稳定。
对,都是我的错。
我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
那条裙子的样子,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我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奖金买的。结婚后,我很少再买这么贵的衣服。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张伟加班,我自己去逛街,看到了它。
我只是想,生活这么累,总要给自己一点甜头。
那一点点甜,现在被一把剪刀,剪得粉碎。
婆婆是张伟爸去世后,被他接过来的。
刚来的时候,她很沉默,每天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我那时候还挺心疼她,觉得老人家丧偶,儿子又不在身边,一定很孤独。
我每天下班,都会绕路去给她买她喜欢吃的点心。周末会陪她去公园散步,听她讲过去的事。
张伟总说:“老婆,你真好,对我妈比我都好。”
我当时觉得,一家人,就该这样。
可自从我怀孕后,一切都变了。
她像变了一个人。
或者说,她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我的生活,开始被她全面接管。
家里的钥匙,她要了一把,说是方便过来给我做饭。
然后,我的厨房就成了她的地盘。
我买的零食,薯片、巧克力、冰淇淋,全都不见了。
问起来,她说:“那些都是垃圾食品,对孩子不好,我扔了。”
我做的菜,她永远能挑出毛病。
“糖放多了,孕妇不能吃太甜。”
“这个太辣了,以后孩子生出来皮肤不好。”
“油这么大,想得高血压吗?”
最后,她干脆不让我进厨房了。每天三餐,都是她规定的“营养餐”。
清水煮菜,不放盐。
寡淡的鱼汤,说是能补脑。
还有各种我闻着就想吐的、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偏方。
我跟张伟抗议过。
张伟说:“妈是为你好,她以前在老家,照顾月子可是一把好手。你就听她的吧,忍一忍,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我忍了。
然后,她的手,伸向了我的梳妆台。
我那些瓶瓶罐罐的护肤品,被她收走了一大半。
“这些东西,化学成分太多,会渗到皮肤里,对孩子有影响。”
她拿来一盒宝宝霜,放在我桌上。
“用这个,纯天然,没刺激。”
我看着那盒三块钱的宝宝霜,又看了看我那几瓶上千块的精华,一口气堵在胸口。
我又去找张威。
张伟正在打游戏,头也没抬。
“多大点事儿?不就是护肤品吗?怀孕了本来就该素面朝天。我妈也是关心则乱。”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个厮杀的小人,忽然觉得,我和那个小人一样,正在一个叫“婚姻”的战场上,孤军奋战。
而我的丈夫,是对方阵营的。
或者,他根本就是个旁观者。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得了产前抑郁症。
我跟张伟说,我们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张伟把手里的筷子一放,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看什么心理医生?你就是闲的,胡思乱想。”
他妈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我们那个年代,怀着孕还要下地干活呢,哪有这么多娇气病。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一刻,我彻底绝望了。
在这个家里,我的感受,我的想法,我的痛苦,一文不值。
我只是一个孕育他们家后代的容器。
他们关心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我肚子里的那块肉。
剪衣服这件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在房间里坐了很久。
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我打开门,客厅里没人。那条被剪坏的裙子,还孤零零地躺在沙发上。
我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叠好,放进了一个袋子里。
然后我走进了婆婆的房间。
她和张伟出去了,大概是去菜市场买菜了。
她的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
一股陈旧的、属于老年人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径直走向那个红木大衣柜。
这个衣柜,是婆婆的宝贝。她刚来的时候,别的行李都没带,就千里迢迢地把这个衣柜从老家运了过来。
她说,这是她当年的嫁妆。
她说,这里面放着她最重要的东西。
我拉开柜门。
樟脑丸的味道更浓了。
里面挂着几件她的衣服,都是些深色系的,款式老旧。
在衣柜的最底层,有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一个很旧的、棕色的皮箱。
我见过她抚摸这个箱子,眼神温柔得像在看一个情人。
有一次我好奇地问过,里面是什么。
她脸上露出一种神秘又骄傲的神情。
“这里面,是我的寿衣。”
她说,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体面。料子是最好的,请了老家最有名的裁缝做的。她说,人活一辈子,走的时候,一定要穿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她说,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我蹲下身,看着那把小小的黄铜锁。
我知道钥匙在哪里。
她藏在衣柜顶上,一个红色的小布包里。她以为我不知道。
我踩着凳子,拿到了那个布包。
打开,钥匙冰凉的触感,硌在我的手心。
“咔哒”一声。
锁开了。
我打开箱子。
一股混杂着樟脑丸和岁月的气息涌了出来。
里面是一套叠放得整整齐齊的深蓝色衣物。
是很好的绸缎料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光。上面用金线绣着福字和寿桃的图案,针脚细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很漂亮。
也很讽刺。
她那么在意自己死后的体面。
却可以毫不在意地,践踏我活着的尊严。
我拿出那件上衣,在手里展开。
真丝的,很软和。
我想起她说的话,“软和,不伤我大孙子的屁股。”
我笑了。
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从我的房间里,拿来了我的那把裁缝剪刀。
那是我大学时学服装设计用的,德国进口的,很锋利。
我坐在地上,把那件蓝色的寿衣上衣,铺在我腿上。
然后,我举起了剪刀。
我没有犹豫。
一下,两下,三下。
我把它剪成了很多个方块。
大小,刚好可以做一双鞋垫。
然后是裤子。
我也把它剪了。
剪成了很多个细长的布条。
可以用来纳鞋底。
我把那些碎片,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个棕色的皮箱里。
然后,我把我剪下来的那块裙子的布料,那个带着狰狞破口的布料,放在了最上面。
我盖上箱子,把锁重新锁好。
钥匙放回原处。
我把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那股堵了很久的浊气,终于散了。
我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知道,我和这个家,完了。
我和张伟,也完了。
下午,他们回来了。
婆婆提着菜,张伟跟在后面。
两个人有说有笑,仿佛早上的不愉快已经烟消云散。
看到我坐在客厅,婆婆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虚假的笑。
“小雅,饿了吧?妈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
她把一个塑料袋递过来。
我没有接。
我看着她,平静地说:“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她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严肃的样子,有点不知所措。
张伟走过来,打圆场:“什么事啊?等吃完饭再说。”
“不行,现在就得说。”我站起来,走到婆婆的房间门口。
“妈,你去看看你那个皮箱吧。”
婆婆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几乎是冲过去的,连手里的菜都扔在了地上。
张伟也跟了过去,一脸莫名其妙。
我听见房间里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然后是箱子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的衣服!我的寿衣!”
婆婆冲了出来,头发散乱,像个疯子。
她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是你!是你干的!你这个毒妇!”
她朝我扑过来,想打我。
张伟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
“妈!妈!你冷静点!怎么回事啊!”
“她把我的寿衣给剪了!她把我的寿衣给剪了啊!”婆婆哭喊着,声音凄厉得像要断气。
张伟的目光,像两把刀子,射向我。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彻骨的失望。
“林雅,是不是你干的?”他一字一顿地问。
我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是。”
“你疯了吗!”他咆哮道,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我没疯。”我看着他,也看着他怀里那个痛不欲生的老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你妈把我一千多块的真丝连衣裙,剪了做尿布。她说,布料软和,不伤她孙子的屁股。”
“我就把她最宝贝的真丝寿衣,剪了做鞋垫。”
“我觉得,这个料子也挺软和的,不伤脚。”
“这很公平。”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婆婆粗重的喘息声。
张伟的嘴唇哆嗦着,他好像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恐惧。
他可能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事情。
“你……你……”他指着我,“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恶毒?”我笑了,“当她剪我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恶毒?当她扔我东西、否定我一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恶毒?”
“当我告诉你我可能抑郁了,你们说我娇气的时候,你们恶不恶毒?”
“张伟,我只是用她对待我的方式,回敬了她一次而已。”
“那不一样!那怎么能一样!那是我妈的寿衣!”他吼道。
“那也是我心爱的裙子!”我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在你眼里,我的东西就不是东西,我的人就不是人,是吗?”
“在你眼里,只有你妈是人!只有你妈的感情是感情!”
“我受够了!”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最后一句话。
然后,我转身回房,拖出了我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当我拖着箱子再次出现在客厅时,张伟拦住了我。
他的眼睛红了。
“小雅,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妈年纪大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伟,放手。”我的声音很冷。
“我不放!你还怀着孩子,你能去哪儿?”
“去哪儿都比待在这个让我窒息的家里强。”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哀求,有不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还是觉得,是我的错。
是我太计较,是我太恶毒。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张伟,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我说得异常平静。
他彻底愣住了。
婆婆的哭声也停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怪物。
“离婚?为了这点小事你就要离婚?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狠!”她尖叫道。
“小事?”我看着她,笑了,“对,在你们看来,我的所有痛苦,都是小事。”
“妈,你别说了!”张伟冲他妈吼了一句,然后又转向我,声音软了下来,“老婆,别说气话。我知道你委屈,我代我妈给你道歉,行不行?以后,我保证,绝对不让她再动你东西了。”
“晚了,张伟。”
我摇了摇头。
“信任就像一张纸,皱了,就再也抚不平了。”
“何况我的这张纸,已经被你们撕碎了。”
我不再看他,拖着箱子,走向门口。
“林雅!”他在我身后喊,“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那是我的孩子!”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是,他是你的孩子。但首先,他是我身上的一块肉。”
“我会把他生下来,好好养大。”
“但我不会让他生活在这样一个畸形的家庭里。我不会让他学会,为了所谓的‘孝顺’,就可以牺牲妻子的尊严和感受。”
“我更不会让他觉得,女人的价值,就是生儿育女,逆来顺受。”
说完,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感觉那几个月积压在胸口的郁气,终于消散了。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门里面,是我的过去。
门外面,是我和孩子的未来。
我打车去了我最好的朋友,陈静家。
开门的是她,看到我拖着行李箱,眼圈红红的样子,她什么都没问,直接把我拉了进去。
“先洗个澡,睡一觉。天大的事,等你醒了再说。”
我躺在客房柔软的床上,闻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终于感觉自己像个活人了。
这一觉,我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张伟的。
还有几百条微信消息。
前面几十条,是质问,是愤怒。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妈吗?”
“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有意思吗?”
中间几十条,开始软化,变成了哀求。
“老婆,我错了,你回来吧。”
“妈已经被我骂了,她也知道错了。”
“我们别离婚好不好?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最后几十条,是恐慌。
“小雅,你回个电话行不行?我好担心你。”
“你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去接你。”
“只要你回来,怎么样都行。”
我看着这些消息,内心毫无波澜。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发这些消息时,焦躁、无措的样子。
可是,有什么用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静端着一碗粥走进来。
“醒了?先吃点东西。”
我坐起来,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很舒服。
“想好了吗?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陈静坐在我旁边,轻声问。
“离婚。”我回答得很干脆。
她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想好了就行。别的你不用管,我帮你找律师。张伟那边,你要是不想见,我替你去谈。”
“谢谢你,静静。”我看着她,眼圈又红了。
“谢什么,我们是姐妹。”她拍了拍我的手,“你只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下午,我给张伟回了一个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累。
“老婆,你终于肯理我了!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
“不用了,张伟。我们见个面吧,在外面。谈谈离婚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说:“非要这样吗?”
“是。”
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的,眼窝深陷。
他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想过来拉我。
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他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们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小雅,回家吧。我让我妈回老家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
“真的,我昨天晚上就给她买了票,今天一早就让她走了。”他急切地解释着,“以后,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了。我们回到以前的样子,好不好?”
回到以前的样子?
我心里冷笑。
我们还回得去吗?
“张伟,你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仅仅是因为你妈吗?”我问他。
他愣住了。
“难道不是吗?”
“不是。”我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我们之间早就埋好的炸药。”
“真正的炸药,是你。”
“是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和稀泥,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忍一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
“张伟,你不是不知道你妈是什么样的人。你只是觉得,牺牲我,来成全你的‘孝顺’,是最简单,也是成本最低的方法。”
“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把我当成和你共度一生的伴侣。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外人。”
我的话,像一把刀,剥开了他一直以来用“孝顺”和“无奈”伪装的外衣,露出了里面最自私、最懦弱的内核。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没有……”他辩解着,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打断他,“离婚吧。财产我什么都不要,这套房子是婚前你买的,归你。我只要我的那部分存款,还有孩子。”
“不行!”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孩子是我的,我不能给你!”
“张伟,你觉得你有能力照顾一个孩子吗?”我冷冷地看着他,“你连我都照顾不好。”
“你连在我和你妈之间,都无法建立一个健康的边界。你觉得,你能给他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抚养权的事,我们可以法庭上见。但我劝你,为了孩子好,不要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雅。”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
“你……真的没有一点留恋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沉默了。
怎么可能没有留恋。
八年的感情。
从青涩的校园,到复杂的社会。我们一起笑过,哭过,奋斗过。
那些记忆,是真的。
那些感情,也是真的。
可是,爱,是会被消耗的。
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伤害。
“张伟,”我转过身,最后看了他一眼,“我爱过你。但是现在,我不爱了。”
“我只想爱我自己,和我的孩子。”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咖啡馆,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抬起手,挡在眼前。
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滑落。
再见了,张伟。
再见了,我曾经奋不顾身的爱情。
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张伟没有再纠缠。
我们协议离婚,他大概也知道,闹上法庭,他争到抚养权的几率很小。
他把我们共有的存款,多分了我一些,说是给孩子的。
我没有拒绝。
这是他作为父亲,应该尽的责任。
办完手续那天,我们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瘦了,两颊都凹了下去。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租了个小房子,离我公司不远。先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我说。
“钱够不够?不够跟我说。”
“够了。”
他又沉默了。
良久,他才说:“我妈……她回老家后,大病了一场。”
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一下。
“她总说,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
我没说话。
对不起?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是一辈子的疤。
“她……想见见孩子。”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淡淡地说。
我不会剥夺孩子见奶奶的权利。
但我也不会,再让那个老人,踏入我的生活一步。
吃完饭,我们站在餐厅门口告别。
“那我……走了。”他说。
“嗯。”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小雅,”他回头看我,眼眶红红的,“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不是为了他妈,而是为了他自己。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对他,已经没有爱了。
但也没有恨了。
他只是一个,被传统孝道绑架的、可怜又可悲的普通男人。
“张伟,”我说,“好好生活吧。找一个,能忍受你妈的女人。”
他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身,汇入了人流,再也没有回头。
我一个人,在街上站了很久。
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我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
“宝宝,”我轻声说,“以后,就我们两个了。”
“别怕,妈妈会保护你。”
我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但很温馨。
我把它布置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
墙上贴着我喜欢的画。
书架上摆满了育儿书籍。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规律。
每天上班,下班,自己做饭,散步,看书,做胎教。
陈静隔三差五就过来,给我带各种好吃的,陪我聊天。
我的父母,在知道我离婚后,第一时间从老家赶了过来。
他们没有一句责备,只有心疼。
我妈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苦命的女儿,是爸妈不好,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嫁那么远。”
我爸在一旁,一个劲地叹气,眼圈也是红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爸妈养你和孩子。”
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无论你走多远,飞多高,永远有一个地方,是你的港湾。
那就是家。
也只有你的父母,会无条件地爱你,包容你。
我把他们安顿在我租的房子附近。
每天,我妈都会过来给我做饭,陪我说话。
我爸就负责跑腿,买菜,收拾屋子。
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日子。
我的心,一天天被填满。
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肚子里的宝宝,很乖。
他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踢踢我的肚子,好像在跟我打招呼。
每一次胎动,都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
这是一种,只属于我们母子之间的,独一无二的联结。
我开始期待他的降临。
我给他准备了小衣服,小床,小玩具。
一切都是我喜欢的颜色和款式。
再也没有人会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
再也没有人会说,“这个不好,那个不行”。
这种感觉,真好。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我生下了一个男孩,七斤二两,很健康。
他长得很像我,特别是眼睛,又黑又亮。
我给他取名叫,林望。
我希望他,永远有希望,永远向前看。
也希望我自己,永远有希望,永远向前看。
月子里,是我妈照顾我的。
她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恢复得很好,心情也很舒畅。
张伟来看过几次孩子。
每次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婴儿用品。
他抱着孩子的时候,动作很笨拙,眼神里却充满了慈爱。
我没有阻止他。
他是孩子的父亲,这是他应有的权利。
但他想和我复婚的提议,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
“张伟,我们不可能了。”
“为了孩子,也不行吗?”
“就是为了孩子,我们才不能复婚。”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想让他生活在一个父母貌合神离的家庭里。那对他来说,是更大的伤害。”
他沉默了。
他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提过复婚的事。
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定期来看望孩子,支付抚养费。
我们之间,成了一种,最熟悉的陌生人。
望望一岁的时候,我带着他,回了一趟我自己的老家。
那是一个江南小城,有小桥流水,有白墙黛瓦。
我抱着他,走在青石板路上,给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这里,是妈妈上学走过的路。”
“那个桥下,妈妈夏天经常来摸鱼。”
“你看那棵大槐树,妈妈小时候最喜欢在下面荡秋千。”
他好像能听懂一样,在我怀里“咿咿呀呀”地回应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那一刻,我觉得,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了。
有一天,我接到了张伟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疲惫。
“小雅,我妈……可能不行了。”
我愣了一下。
“她想见见孩子,最后一眼。”
我沉默了很久。
最后,我说:“好。把地址发给我。”
我还是去了。
不是为了原谅,也不是为了和解。
只是为了让一个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没有遗憾。
也为了让我的儿子,看一眼他的奶奶。
那是在医院的临终关怀病房里。
曾经那个中气十足、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呼吸微弱。
张伟守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
看到我抱着孩子进来,他站了起来。
“她……昏迷好几天了。”
我走到床边,看着那个曾经让我无比厌恶的老人。
此刻,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恨意。
只有一种,对生命即将逝去的悲悯。
我俯下身,把望望的小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奶奶,望望来看你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那份柔软的触感,她的眼皮,竟然动了一下。
然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望望的一瞬间,突然亮了一下。
她的嘴唇蠕动着,好像想说什么。
张...伟...把耳朵凑了过去。
“对...不...起...”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张伟哭了。
我也别过了头,眼泪掉了下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也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她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有愧疚,有哀求。
我懂她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
她笑了。
那是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然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睁开。
婆婆的葬礼,我没有去。
我让张伟,把那双我用她的寿衣剪成的鞋垫,烧给了她。
我说:“告诉她,一报还一报,我们两清了。”
“从此以后,黄泉路上,别再见了。”
张伟照做了。
后来他告诉我,那双鞋垫,在火里烧了很久。
最后,化成了一缕青烟。
随着那缕青烟一起消散的,还有我和那个家庭,所有的恩怨纠葛。
生活,还在继续。
望望一天天长大。
他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会抱着我的脖子,甜甜地叫“妈妈”。
我换了一份工作,薪水更高,也更忙了。
但我很充实。
因为我知道,我在为我和儿子的未来奋斗。
周末的时候,我会带着望望去公园,去游乐场,去博物馆。
我想让他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多美好。
我想让他知道,除了家庭的琐碎,人生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
陈静也结了婚,嫁给了一个很爱她的男人。
我们两家经常聚会。
看着望望和她家的小公主一起玩耍,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离开,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会变成一个,面目可憎,满腹怨气的黄脸婆吧。
会在日复一日的争吵和妥协中,耗尽所有的热情和爱。
会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孩子。
幸好,我没有。
幸好,我在最后一刻,选择了自救。
女人的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当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时候,就别指望别人会尊重你。
那把剪刀,剪断的,是一件衣服,一套寿衣。
但它也剪断了,我身上无形的枷锁。
它让我明白,婚姻不是人生的全部。
隐忍和退让,换不来尊重和幸福。
只有当你自己变得强大,你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有一天,望望在我的首饰盒里,翻出了一个用布包着的小方块。
他好奇地打开。
里面,是那块从我连衣裙上剪下来的,带着一个狰狞破口的,淡紫色的真丝布料。
“妈妈,这是什么?”他问。
我把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轻声说:
“这是一枚勋章,宝贝。”
“是妈妈,为自己赢得自由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