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年,一名修鞋匠找到解放军部队,说出身份后,军区政委亲自迎接

发布时间:2025-12-12 09:57  浏览量:1

1949年10月15日,青海西宁南郊的黄土广场上挂满红旗,风很烈,旗面猎猎作响。群众大会刚结束,人群散得差不多时,一个裹着旧羊皮袄的中年汉子扶着木拐,挤到主席台前。他说的是生硬的蒙语,急得满脸通红,只能不断指着胸口,比划“八一”手势。台上的县委书记尚志田愣住,随即让警卫把人先带到办公室。没人想到,这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修鞋匠,竟是失联十二载的红军西路军营长廖永和。

翻译匆匆赶到。廖永和一句汉语也挤不出来,只能用蒙语断断续续讲。内容零碎,可线索惊人:1936年倪家营血战负伤、托来南山掉队、与14岁小战士何延德结伴、后来被善良的蒙古族妇女江西力收留……听到这里,尚志田不敢耽搁,当晚就给青海省军区打了加急电话。

翌日清晨,省军区大院的门敞开着,政委廖汉生亲自站在门口。吉普车一停,他快步迎上去。一身布衣的廖永和下车时,先是茫然,随后用力敬礼——动作有些变形,却带着多年未泯的军人气质。廖汉生回礼,轻声说:“同志,欢迎回家。”这句简短的汉语,廖永和似懂非懂,眼眶却立刻红了。

夜色降临,临时召开的身份核实会上摆满茶水和档案。翻译把廖永和的陈述详细转述:1929年入伍,1934年长征,1936年西征;曾在蒋海亭、李先念部下担任排长、连长,倪家营战斗时任营长。更令人侧目的,是他信口报出一串牺牲或尚在前线的指战员姓名、代号、暗号,甚至能说出数年前某场夜袭的集结口令。众人面面相觑,这些细节外人压根无从得知。再查中央档案,同名同籍同年龄的营长确实在1937年初被列为失踪。证据一条条对上后,会议室里只剩沉默,随后爆发出长久的掌声。

廖永和脸上却没多少笑容。他用蒙语低声问翻译:“何延德,活着吗?”屋子安静下来。档案人员连夜查询,第二天一早传来消息:何延德已于1949年初在甘肃肃北参加解放军,目前编在某团政工科。听到战友无恙,廖永和点点头,终于露出久违的轻松神情。

时间要倒回到1936年冬。祁连山脚下,风雪像刀子。西路军连续鏖战后准备翻越托来南山,部队已是弹尽粮绝。右腿中弹的廖永和落在后面,与十一名伤员汇合。他们靠着冻硬的馍和雪水艰难跋涉,最后挤进一个石缝洞避风。十四岁的小号兵何延德白天觅食,晚上烤干野草给大家盖。一个月后,洞口再无猎物可寻,队伍只得作别。商量结果:人人都想留下,却需要有人继续突围报信,最终抽签决定仅何延德陪伤势最重的廖永和,其余人摸黑北行。

两个少年与一个负伤军官在山洞里耗到粮绝。恰在此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一对蒙古族母子进洞避雪。女人叫江西力,带着十四岁的儿子图格森。她不懂汉语,靠手势和笑容示好。第二天清晨,她留下羊奶和烤肉后离开。此后数周,母子隔三差五送来食物。看到廖永和腿已化脓,江西力执意把他驮下山。廖永和担心牵连,无奈抵不过对方“你不下山就会死”的坚持,才同意。

山下的毡房里,他成了这家人的“长工”兼“远亲”。为避免暴露身份,他主动跟着江西力学蒙语、学皮靴缝制技巧。几年后,廖永和的蒙语已流利到连自己都惊讶,反倒忘了不少汉字。阿拉善草原上,修补靴子的手艺能换来面粉与羊肉,他的伤腿也渐好。只是江西力的丈夫性格暴戾,喝醉就拿鞭子抽“外来人”,廖永和咬牙忍下。他私下常跟江西力说:“迟早要离开,不能再拖累你们。”江西力每次都摆手:“活着,比啥都强。”

1940年夜里,哈萨克骑手突然洗劫草场,毡房陷入火海。江西力把十块银元和一匹青骡塞到廖永和手中:“快走!”廖永和磕头再三,策马向戈壁深处跑去。一走就是几百里,最后在巴音河畔落脚。为了活命,他搭了草棚转行修鞋,客人多是牧民。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他本就是蒙古人。

1946年的一个夏日午后,暴雨倾盆。一个年轻姑娘推门进店,火一样的围巾甩得满屋是水花。她叫格能,名字在蒙语里是“正在革命”的意思。两人闲聊起各自身世,彼此都感到亲切。廖永和提到“打过仗”,姑娘立刻竖起耳朵。此后,她常带弟妹来补鞋,渐渐熟络。1947年初,两人成亲,翌年生下一子,取名“苏和”,意为团结。

若非西宁解放的消息传来,这个小家或许就安分度日。可当听说马步芳已败、八路军进城,廖永和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在草场,他向妻子解释自己真正的来历。格能沉默良久,递上干粮:“去吧,找到你的队伍。”这句话,他听得懂。

于是才有了那个秋日午后的广场一幕。省军区把他送进青年干部训练班,专门配备汉语教员。教员第一堂课就在黑板上写了“廖永和”三个大字。许久没拿粉笔的他似懂非懂地盯着,喃喃地复述:“廖……永……和。”这三个字,好像把他从十二年噩梦中唤醒。

三个月后,语言关基本解决。1950年3月,廖永和被任命为都兰县德令哈区区长。那一年,他才34岁,却已有半生风霜。上任第一件事,是修筑自家乡至德令哈的简易驿道,方便牧民出行。公文很多,他写得慢,就让警卫把文件念给他听,再口述批示,夜深人静时,独自练写汉字。有人打趣:“廖区长天天写生字帖。”他憨笑:“以前打仗忙,课也落下了。”

不久后,一封电报传来:在甘肃肃北工作组的何延德,获准休假前来德令哈探亲。两人重逢那天,草原风正大。尚显青涩的县干部们特意让汽车停在县城边的土路口。车门打开,身着旧军装的何延德跳下,一眼就认出那位拄拐的汉子。“廖营长!”他跑过去,二人紧紧相拥,足足相对而泣一刻钟。有战士悄声议论:“这才是真正的生死兄弟。”

从1950到1973年,廖永和的生活里除了家人,就是工作。他主持修路、开渠、建校,遇到难题常用“当年渡大渡河都不怕,这点事怕啥”来自勉。大跃进开始,他跑遍牧区动员群众开荒;三年困难时,他带头节衣缩食,把留给儿子的面粉全送到救济站。有人心疼地说区长太糊涂,他却摆摆手:“饿坏了老百姓,我守着米面算什么英雄?”

1969年,他随军区机关搬迁西宁,腿疾旧伤复发。医生建议休养,他仍坚持每日办公。直到1973年,组织批准他离休。回乡前,他专门到青海湖边看了最后一眼,湖水如镜,他在心里默念:“江西力阿妈,我没给你丢人。”

同年深秋,廖永和回到阔别二十二年的安徽霍山。破旧青瓦房前,白发苍苍的父亲颤巍巍扶着门框。老人在出门时还在嘀咕:“小永若还活着,该有多好。”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身影跪倒在地,沙哑地喊:“爹,我回来了!”父子相拥,乡亲们远远望见,也红了眼圈。

随后几年里,廖永和带着妻儿定居故里。早起背着锄头下地,闲时教邻居家娃娃写蒙文、修皮鞋。村口晒谷场上,他常把孙子抱上腿,指着老照片说:“当年,咱打过祁连山的雪。”小家伙听不大懂,却爱抚着那条已经弯曲的右腿,一遍遍问:“爷爷疼吗?”他乐呵地摇头:“不疼,不疼。”

1978年秋天,老营长在故乡病逝,终年六十二岁。通知发到西北军区,廖汉生望着桌上的复电沉默良久,只说一句:“这是条走得最远,也跑得最久的路。”后来,当地留下了一座小小的修鞋作坊遗迹,门匾仍写着“廖记匠坊”四个字。村民们时常给过路人讲起这位曾经的修鞋匠——一个忘却母语,却从未忘记初心的红军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