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蝉别
发布时间:2025-12-15 15:41 浏览量:5
文/鱼鸿
雨,落得很轻,若不是丝丝寒意侵扰,我还在周公的梦里。天色尚暗,想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拿本书来翻。没翻几页,便被一阵蝉声噪得静不下心来。我起身而寻,只见一只蝉趴在书房的纱窗上,它的腹部正在不停地颤动着。我抬起手,想赶走它,一串晶莹的珠子从窗檐上落下,我放下抬起的手,转身离开。
吃过早饭,我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针线,戴上顶针,准备将前些日子拆洗的小被儿缝上。穿针时,穿了好几次,线都没穿过去。当年,母亲让我帮忙穿针的情景顿时浮现在眼前。那时,母亲说眼花让帮忙,总觉得母亲有些小题大做。转眼,我也到了眼花的年纪。
窗外,雨不紧不慢地下着,针在小被上一上一下地穿行着。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将我的思绪拉向远方。初中毕业那年暑假,母亲让我学做针线。虽然心里很抗拒,但还是在母亲的唠叨下,开始学起了针线活。
母亲教我从纳鞋垫学起。先是用旧棉布褙袼褙、画鞋样、剪鞋样,然后按鞋样剪袼褙,再将袼褙包上一层白布,沿周纳好后,再用彩线纳鞋垫绣花。
鞋垫绣好时,蝉叫得正欢,假期还没过半。母亲说剩下的袼褙,可以给小妹做双鞋。一想到小妹穿上我做的小花鞋那个高兴样儿,我便急不可耐地开始剪样。没想到纳鞋底可比绣鞋垫难多了。鞋底厚,纳起来很费事。有时针还没扎透,就因用力过猛断了;有时针扎偏了,就扎到了手上。
进入八月中旬,天开始下雨,尤其是立秋后,雨更是绵延不断,我和伙伴们既不能去地里找猪草,也不能去山上摘五味子,只能一天天地坐在屋檐下纳鞋底。烦了,便起身拿竹竿逗逗空中的蜘蛛,数数黄瓜架上的小黄瓜。我把西红柿藤上专吃叶子的绿肉虫用木棍挑给鸡,鸡被雨困在鸡棚里,对于这样的美食,摆着一副吃不吃无所谓的样子。我有些生气,便拿木棍去戳鸡的嘴,鸡也只是让,并不恼。这让我很没意思。于是,我拿了锄头,来到河边。我一会儿把水赶往山那边,一会儿把水赶往河这边。想了想,又觉得水就这样流走,太没劲,于是又用沙石把水堵住,围成一个水潭,然后不断地深挖,挖到沙石无处堆放为止。下游的水,让我的浩大工程搅得浑浊不堪。我跟着河水一起往前走,没走多久,水清了,没人知道我刚才的丰功伟绩。
有时也会有一两只蝉在院子的树叶下躲雨,我捉了来,用线拴上它的翅膀,然后将线的另一端系在离蜘蛛网不远的地方。蝉动,蜘蛛动。有时,一方动,一方看着,有时互不理睬。到最后,蝉不再挣扎,蜘蛛也不再伺机而动。我解掉蝉身上的线,蝉立马扑棱着飞走了。奇怪的是,蝉被捉前,叫得很欢,捉到它后,它似乎知道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中,一声不吭。
河道不知被我改了多少次,蝉也不知被我捉了多少回。在这种反复中,鞋底终于纳好了,我开始做鞋帮。母亲找来一块粉红色的绸布,然后画上花样让我绣。绣花比纳鞋底简单,毕竟鞋帮没鞋底厚,没几天鞋帮就做好了。上鞋时倒是费了些功夫,鞋帮和鞋底总是合不上。拆了上,上了拆,小妹的鞋总算做好了,我也快开学了。
那个假期是那么漫长,雨是那么多,如果不做那些无聊的针线活儿,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急疯。一开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县重点高中,后来知道考上了,又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村里没有人在县城上高中,没人交流,也没人可请教,着实迷茫得很。
缝完小被儿,我来到书房准备写点东西。一阵沙哑的蝉声又引起了我的注意。原来,那只蝉还在窗纱上趴着。比起早上,它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叫得断断续续,也很吃力,像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在有气无力地诉说着什么。秋来了,它也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我不知它是否是在向我告别。
窗外,雨已经停了。蝉声响起,我却听不出哪一声是刚才从窗户上飞走的那只发出的。那些声音比立秋前沙哑了许多,也无奈了许多。
作者简介:鱼鸿:笔名:鱼儿姐姐,岭南鱼,现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三秦文学》公众平台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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