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索赔一万元的限量版旧鞋,和保洁阿姨上吊前抹掉的最后一滴泪

发布时间:2025-12-17 10:21  浏览量:1

她叫李婉儿,一个特别普通的名字,在我们这栋写字楼里,像她这样的保洁阿姨有好几个。 我之所以记住她,是因为一个深夜。 那天我加班到很晚,下楼时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楼梯间的塑料凳上,对着窗外发呆。 我递给她一杯热水,她愣了一下,接过水,突然就哭了。 她说:“你知道吗,那个男人,我一直没告诉他,我其实很喜欢他……可是,时间不等人。 ”

她说的那个男人,是她年轻时在老家认识的,后来她出来打工,男人留在村里,再后来,各自成家,再无联系。 这个故事,和她每天擦得锃亮的地板、洗得发白的抹布放在一起,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的人生,好像被锁在了那个不到两平米的工具间里,外面是光鲜亮丽的城市,里面是她被折叠起来的青春和心事。

但更让我心碎的,是另一个关于保洁阿姨的真实新闻。 就在去年,陕西延安,一个保洁阿姨,因为扔掉了业主放在楼道的一双旧球鞋,被业主索赔一万元。 那双鞋,买的时候699元,业主说是什么限量版,升值了,就值一万块。 一万块,是那个阿姨好几个月的工资。

阿姨的家属说,在物业调解的时候,业主用很难听的话骂了她。 物业那边呢,说法又不一样,说没骂人,就是赔偿谈不拢。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外人说不清。 但结果是清楚的:调解完没几天,阿姨在楼里上吊自杀了。 她死之前,一个人在楼道里徘徊了很久,一直在抹眼泪。

一条命,和一双标价699、索赔一万的旧鞋,就这样被绑在了一起。 网上吵翻了天,有人说业主太欺负人,有人说物业和稀泥不负责。 最后听说赔了48万,可阿姨再也回不来了。 我就在想,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抹掉的是眼泪,还是对这个她辛苦打扫却容不下她一点尊严的世界的绝望?

这种事,好像总在发生。 浙江宁波,一个环卫大爷,因为风把垃圾吹到了车上,被车里的人逼着当街下跪道歉。 北京,一个快递小哥不小心剐了车,被车主连扇了六个巴掌。 他们好像天然就低人一等,可以被随意地呵斥、侮辱,甚至生命都可以被轻贱地衡量。

我们楼里的李婉儿阿姨,她的休息室,是厕所里一个上了锁的小隔间。 不到两平米,堆满了拖把、水桶和消毒液,她的保温杯和饭盒挤在角落,唯一能坐的,是一张褪色的塑料凳。 她每天把大理石地面擦得能照出人影,让整个卫生间飘着柠檬香,但她自己,连个能伸直腿喝口热水的地方都没有。

有一次,一个叫杨乐乐的女士发现了这个情况,她直接冲进管理层办公室质问:“张总,要是您母亲每天在这种环境休息,您心疼不? ”这话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 后来,公司腾出了一间闲置的储物间,装上了空调和饮水机,挂上了“劳动者港湾”的牌子。 李婉儿阿姨再见到杨乐乐,会从兜里掏出一块皱巴巴但擦得透亮的水果糖塞给她。 你看,尊严从来不是施舍来的,当有人愿意弯下腰,看见那些一直弯着腰的人,连一块最普通的水果糖,都能甜过顶楼的现磨咖啡。

但不是所有保洁阿姨都这么幸运。 在长沙的一个商场,有网友发现保洁阿姨累得靠在洗手池边,旁边的沙发却空着。 一问才知道,公司规定,坐下休息要罚款200块。 网友气得发帖,商场却轻飘飘地回应说“可以休息,但要报备”。 结果呢,那个说实话的保洁阿姨,反而被主管警告“别乱说话”。 律师说了,很多保洁员是外包工,连劳动合同都没有,法律也没硬性规定必须提供休息室,他们想维权,几乎不可能。

她们的辛苦,远超我们的想象。 华东政法大学有个保洁阿姨,叫刘红。 她每天凌晨五点半就要到岗,扫地、拖地、清理垃圾,还要把学生们丢的快递纸箱拆好叠起来卖钱。 “一天能卖30块钱,够我女儿一周的饭钱。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活没停,眼泪却掉下来了。 她来自山东农村,母亲重病欠了债,公婆卧床要寄钱,女儿读高中要学费,她说压力大得头发都白了。 月薪就三千左右,还可能被中介抽走一部分。

还有更心酸的,是连这微薄的工资都拿不到。 在福州,有16名保洁员,被一家家政公司派到会务中心干活,干了快三年,公司累计拖欠他们工资九万多。 她们年纪大了,没什么文化,想打官司,连诉状都不知道怎么写。 幸好,法律援助中心把线索给了检察院。 检察官为了帮她们固定证据,跑去调打卡记录、查银行流水,一点点算清楚每个人被欠了多少钱。 最后法院判了,公司必须支付那九万两千六百块钱。 工资是要回来了,可这近三年的等待和煎熬,又该怎么算呢?

她们的劳动时间,长得没有尽头。 在贵州威宁县,检察官发现很多公厕保洁员全年无休,连除夕都要工作到下午四点。 有的用人单位甚至做假考勤表,假装她们每月休息了三四天。 每天工作超过12小时是常态,每周工时远远超过法定的44小时,但从来没有加班费这回事。 一个保洁大姐无奈地说:“停不下来,厕所的地面一天要拖十几次,垃圾桶要及时清理,来几个人垃圾桶就满了。 ”公司觉得你反正没时间休息,那干脆连休息的地方也不用提供了。

在瑞安的一个菜市场,来自河南的李汉中和闫秀兰夫妇,每天凌晨三点就要开始清扫。 市场里茭白生意好,剥下来的壳铺满路面,“多的时候这路你都没法走,全是垃圾。 ”李汉中说着,一身都是洗不干净的油污。 他们三年没回过老家了。 在飞云街道,57岁的王玉兰阿姨,每天要从凌晨3点干到上午10点,第一遍清理垃圾就要4个小时,然后是3个小时的保洁。 她说,春节也不敢回去,“过节放假,垃圾还丢得多,你也不敢回去,反正没得节日。 ”

她们好像被遗忘在城市的缝隙里。 直到有人像威宁县的检察官那样,把目光投向她们,事情才开始改变。 检察官说,厕所最后一个隔间,不该成为保洁员的休息室。 他们发了检察建议,要求必须设置专用的休息室,配上桌椅、饮水机,要保障每周至少休息一天,每周工时不能超过44小时,加班要给钱。 后来,当地建起了三十多个户外劳动者驿站,一些商场也开始实行“上一天休一天”的制度。 一个保洁员代表在听证会上说:“以前全年无休,家里有急事都抽不开身,现在公司每月都会安排调休,我还有时间回老家看看……”

改变也在别处发生。 华东政法大学的学生们,看到刘红阿姨冬天垫着纸板在车棚吃饭,心疼坏了。 有学生说:“阿姨,我宿舍有沙发,您搬来坐吧! ”还有学生送她手套,把不要的小电器留给她卖钱。 学生们甚至集体给校长写信,要求给保洁员建休息室。 半个月后,宿舍楼里就真的腾出了一间房,装上了空调、冰箱和微波炉。 另一个保洁阿姨高兴地说:“夏天饭不会馊了,大家还能一起聊天。

刘红阿姨下班后爱跳广场舞,音乐一响,她甩着马尾辫,腰间的亮片闪闪发光,好像换了个人。 但第二天天不亮,她又变回那个不敢停下、弯腰捡纸箱的保洁阿姨。 晨光照在她斑白的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