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起兵前徐妙云失踪?朱棣看着她鞋底 “黑泥”,倒吸一口凉气!
发布时间:2025-12-17 13:33 浏览量:1
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建文元年,七月,北平。
燕王府的深夜,死一般寂静。铜漏里的水滴,像是敲在朱棣心口上的丧钟,一声,又一声。他面前摊着两份文书,一份是侄儿朱允炆削藩的圣旨,措辞温和,杀意凛然;另一份,是他亲手写下,却迟迟不肯落印的《罪己书》,准备递解南京,束手就擒。
风从窗棂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映着他脸上铁青的肌肉,如一尊即将开裂的石像。他知道,踏出王府,便是万劫不复。可留在这里,就是谋逆,是千古骂名。
就在这天人交战的至暗时刻,他的王妃,徐妙云,那个被誉为“女诸生”的女人,却一言不发地推门而入,对他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独自消失在王府深处的无边夜色里。
两个时辰后,天将破晓,她回来了。朱棣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目光却瞬间凝固在她绣鞋的鞋底——那上面,沾着一抹寻常又极不寻常的“黑泥”。
01章 燕王府的最后一夜
北平的七月,暑气还未消散,夜风里却已带上了一丝北地的肃杀。燕王府,这座昔日象征着无上荣光的北方第一藩邸,此刻却像一只被无形大网罩住的巨兽,连呼吸都透着压抑。
府外,是建文帝派来的眼线,北平布政司的官兵、锦衣卫的探子,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潜伏在每一条街巷的阴影里。府内,亲兵卫士们虽然依旧各司其职,但紧握刀柄的手,指节早已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感。
书房内,那盏彻夜未熄的牛油巨烛,烛泪堆积如小丘,光晕却愈发昏黄。
朱棣已经在这里枯坐了整整六个时辰。
他高大的身躯陷在宽大的太师椅里,往日里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此刻却浑浊不堪,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他面前的紫檀木大案上,一左一右,摆着他的生与死。
左边,是南京通过驿站快马加鞭送来的圣旨。他那年轻的侄儿,建文皇帝朱允炆,用最温润的笔触,写下了最冰冷的命令。旨意里,先是追忆叔侄情深,再是褒奖他镇守北疆的功劳,最后话锋一转,以“朝廷体恤藩王辛劳,特召燕王回京颐养”为由,命他即刻启程,交出兵权,返回南京。
“颐养”?朱棣的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冷笑。周王、代王、齐王、岷王……一个个被“颐养”的兄弟,或被贬为庶人,或被囚禁至死。这哪里是颐养,分明是送他上断头台的请柬!
右边,是他自己写就的《罪己书》。他写自己“德行有亏,教子无方”,以至于“长子高煦骄横,次子高燧不法”,恳请陛下宽恕,他愿“放弃兵权,入京请罪”,以换取家族的保全。
这封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心头剜下的一块肉。他朱棣,大明太祖高皇帝的第四子,十三岁就藩,十七岁便率军出塞,与蒙古铁骑在广袤的草原上殊死搏杀,半生戎马,为大明铸就了稳固的北疆防线。他身上的伤疤,比朝堂上那些文官读过的圣贤书页数还多。
要他向一个在深宫里长大的黄口小儿低头认罪?要他放弃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军队,像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摇尾乞怜地回到南京,任人宰割?
“殿下!”
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身披黑色僧袍的谋士姚广孝,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这位被朱棣尊称为“道衍”的妖僧,双目在昏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姚广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南京的屠刀已经架在您的脖子上了。您以为交出兵权,那黄口小儿就会放过您?他连自己的亲叔叔都容不下,会容下您这头北方的猛虎吗?”
朱棣没有作声,只是将那份《罪己书》往姚广孝面前推了推。
姚广孝看也未看,枯瘦的手指直接将那纸张捻起,凑到烛火上。纸张瞬间卷曲、变黑,化作一缕青烟。
“道衍!你放肆!”朱棣猛地站起,声色俱厉。
“贫僧是放肆,但总好过殿下自取其辱!”姚广孝毫不畏惧地迎上朱棣的目光,“殿下,您忘了太祖高皇帝临终前对您的嘱托了吗?‘清君侧,靖国难’!如今奸臣当道,蒙蔽圣听,陷害宗室,正是殿下您起兵,拨乱反正之时!”
“清君侧?”朱棣惨然一笑,“说得轻巧!我以藩王之身,起兵对抗朝廷,是为谋逆!一旦失败,我朱棣将是千古罪人,我全家老小,阖府上下,数百口人,都将因我而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声音在颤抖,这是他一生中都罕见的恐惧。他不是怕死,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怕的是输,是那种满盘皆输,连累所有信任他的人一同毁灭的,彻底的失败。
“殿下!”门外传来另一声沉稳的呼唤,燕王府第一大将张玉阔步而入,甲胄在身,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他对着朱棣一抱拳,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末将已经集结了府中八百亲兵,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便可杀出重围!北平都指挥使张信已暗中与我等结盟,城中兵马,大半心向殿下!”
“大半?”朱棣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那剩下的一小半呢?北平都司谢贵,都指挥佥事张昺,他们二人是皇帝的死忠,手握九门兵权和武库要地。他们的人,就在王府外盯着我们!我们这八百人,冲得出去吗?就算冲出去了,北平城怎么办?我的家眷怎么办?我们成了无根的浮萍,朝廷大军一到,顷刻间便将我们碾为齑粉!”
他一连串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向张玉和姚广孝。
张玉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是个将领,懂得冲锋陷阵,却不擅长这等周密谋划。
姚广孝却依旧平静,他缓缓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妇人之仁,只会断送一切。至于谢贵和张昺……”
“够了!”朱棣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你们都退下,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脑子里一团乱麻。一边是姚广孝蛊惑人心的“天命所归”,一边是冰冷残酷的现实。他就像一个被困在棋盘上的王,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棋子,看不到一丝生路。
“我们……不过是瓮中之鳖。”他颓然坐下,喃喃自语。
张玉和姚广孝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躬身退出了书房。
房门关上,世界再次陷入死寂。朱棣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朱元璋那张威严而复杂的脸。他想起了父亲对他的偏爱与锤炼,想起了大哥朱标的宽厚,也想起了那个从未见过几次,却已坐上龙椅的侄儿。
“允炆,你就真的……非要置四叔于死地吗?”
他拿起笔,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准备再写一封《罪己书》。或许,言辞再卑微一些,姿态再低贱一些,能换来一线生机?
就在他蘸满墨汁的笔尖即将落下的那一刻,书房的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
02章 烛影斧声,夫妻对弈
进来的,是他的王妃,魏国公徐达的长女,徐妙云。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未施粉黛,长发仅用一根碧玉簪子松松挽住。在跳动的烛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沉静,那双闻名天下的凤目,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
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刚刚炖好的莲子羹。莲子的清香,瞬间冲淡了书房里沉闷压抑的气息。
“殿下,忙了一夜,喝碗羹,暖暖身子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朱棣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个女人,从嫁给他的那天起,就从未让他失望过。她博览群书,深明大义,在内为他操持家务,教育子女;在外,她又有着不输男儿的见识和格局。当年他远征在外,她坐镇北平,调度有方,甚至能披甲登城,犒赏三军。
可是现在,再有智慧的女人,又能如何?这是男人之间的生死棋局,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你来做什么?”朱棣的声音依旧沙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后院去,陪着孩子们。”
徐妙云没有听他的,而是将莲子羹轻轻放在他手边,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朱棣意想不到的动作。她伸出手,拿起了朱棣刚刚准备重写《罪己书》的那支笔,将它放回了笔架上。
“殿下,”她凝视着朱棣的眼睛,缓缓开口,“我父亲徐达,一生征战,为太祖高皇帝打下半壁江山。他临终前,将我许配给您,不是因为您是皇子,而是因为他曾对我说,‘诸位皇子中,唯燕王有将帅之才,能安天下’。”
朱棣心头一震,这番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父亲,不会看错人。”徐妙云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可我今天看到的,不是那个能横扫大漠的燕王,而是一个被恐惧缚住了手脚的……懦夫。”
“放肆!”朱棣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那碗莲子羹都跳了一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徐妙云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目光更加逼人,“殿下怕的,不是死,也不是败。您怕的是背上‘谋逆’的骂名,怕被后世史书记载为乱臣贼子,对吗?”
朱棣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浇灭,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竟然……全说中了。
“史书,是胜利者写的。”徐妙云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当年汉高祖提三尺剑,斩白蛇而起义,在秦庭眼中,他是不是乱臣贼子?唐太宗玄武门喋血,弑兄逼父,在当时天下人眼中,他算不算悖逆人伦?可如今,他们一个是开国圣君,一个是千古一帝。”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朱棣的心坎上。这些道理,姚广孝也说过,可从他妻子口中说出来,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分量。
朱棣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眼中熄灭的火焰,似乎又有了一丝复燃的迹象。但他依旧被那个最现实的困境牢牢锁住。
“妙云,你不懂。”他颓然地挥了挥手,“我们现在是瓮中之鳖,是砧板上的鱼肉。谢贵和张昺的人马,已经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上有数千精兵,有全城最精良的武备。我们府里这八百护卫,连给我们收尸都不够!”
他指着窗外漆黑的夜,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你听,更夫的梆子声。每响一声,我们就离死亡更近一步。我们连这个黎明,都未必能看到!”
徐妙云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她只是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北平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安静得可怕。
她回过头,看着丈夫那张写满痛苦和挣扎的脸,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在昏黄的烛光下,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殿下,您说的没错。棋局之内,我们确实已无路可走。”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如果有人能替您……掀了这棋盘呢?”
朱棣猛地一愣:“你什么意思?”
徐妙云没有直接回答。她看了一眼屋角的铜漏,轻声说:“现在是三更天。殿下,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朱棣皱起了眉头。
“是。”徐妙云的眼神亮得惊人,“您给我两个时辰。从现在到五更天亮之前,您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什么也不要想。若五更鼓响,北平城安然无恙,一切如常,我便亲手为您磨墨,助您写好那份《罪己书》。我与您,还有孩子们,一同上路,共赴南京,生死与共。”
朱棣完全被她的话搞糊涂了。他想不通,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她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但他看着妻子那双充满自信和决绝的眼睛,心中那潭死水,竟被搅起了一丝波澜。
或许,是出于对妻子多年来智慧的信任;又或许,是绝望之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本王就给你两个时辰。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妇道人家,能玩出什么花样!”
徐妙云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美,一丝决绝,还有一丝让朱棣看不懂的……疯狂。
她对着朱棣,深深地,深深地行了一个万福大礼,如同新婚之夜一般庄重。
“殿下,保重。”
说完,她没有再看朱棣一眼,毅然转身,快步走出了书房。她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王府深处的黑暗之中,仿佛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朱棣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
她要去哪里?
她要去做什么?
这两个时辰,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能坐回椅子上,盯着那碗渐渐变凉的莲子羹,等待着黎明的审判。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03章 两个时辰的赌约
徐妙云走出书房,并未返回后院寝殿。她穿过幽深的回廊,避开了所有巡夜的护卫,径直来到王府西北角一处偏僻的院落。
这里是王府的马厩,但最里面的一间,却常年上锁,是徐妙云的专属空间。寻常侍女仆役,无人敢靠近。
她推开虚掩的门,里面没有寻常女子的脂粉香,只有一股淡淡的皮革与金属的味道。墙上,挂着一副小巧的软甲,还有弓箭、短刀。这是她父亲徐达当年特意为她打造的,让她在乱世之中,至少有自保之力。
她没有片刻犹豫,迅速脱下身上那件月白常服,换上了一身早已备好的,最不起眼的深灰色夜行衣。布料粗糙,样式普通,就像城中最常见的仆役所穿。她将长发用一根布带紧紧束起,藏在头巾之中,再用一块灰布蒙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镜子里,那个雍容华贵的燕王妃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个精干利落,眼神锐利如刀的陌生女子。
她从墙角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牛皮囊。囊中之物,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又检查了一下腰间别着的一柄吹毛断发的匕首,和藏在靴筒里的一根寸许长的钢针。
一切准备就绪。她没有走王府正门或是侧门,那些地方,早已被谢贵和张昺的探子盯死。她来到马厩后方一堵不起眼的院墙下。墙根处,几丛茂密的杂草掩盖着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这是当年修建王府时,为方便排遣污水而留下的一个废弃水道,直通府外的护城河。后来王府扩建,水道废弃,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朱棣,便只有她。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俯身钻了进去。
水道里狭窄而潮湿,弥漫着一股陈年腐土的气息。她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匍匐前进。很快,前方透来一丝微光,伴随着流水的腥气。她钻出洞口,已身在王府之外,脚下是冰冷的河水。
她沿着护城河的阴影,迅速向北平城的中心地带潜行。
夜色是她最好的掩护。街道上,除了偶尔经过的打更人,和一队队手持火把、巡逻的官兵,再无他人。每当巡逻队靠近,她便立刻闪身躲入墙角或门洞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与黑暗融为一体。她的动作,沉稳而老练,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这是她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本事。徐达不仅教她读书识字,更在闲暇时,将行军布阵、潜踪匿迹的法门,当做故事讲给她听。她过目不忘,早已将这些保命的技巧,刻在了骨子里。
她很清楚自己的目标。
朱棣的犹豫,根源在于恐惧。这种恐惧,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最现实的军事劣势。谢贵和张昺,手握北平九门兵权,更重要的是,他们控制着城内最大的军械、火药储备——位于宣武门附近的“九门提督府武库”。
那里,存放着足够装备上万人的兵器铠甲,以及数以万斤计的火药和炮弹。一旦朱棣起兵,谢贵和张昺只需下令,武库中的火器便能瞬间将小小的燕王府轰为平地。
朱棣所说的“瓮中之鳖”,那个“瓮”,就是这座武库。
所以,她今夜的目标,不是去刺杀谢贵或者张昺,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她要做的,是去敲碎那个“瓮”!
她要让谢贵和张昺的火器,变成一堆无用的废铁!
穿过数条街巷,一座戒备森严的巨大院落,遥遥在望。高墙耸立,墙头插着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门口,一队队甲胄鲜明的士兵,手持长矛,来回巡视。即便是深夜,这里的防卫也未曾有丝毫松懈。
九门提督府武库,到了。
徐妙云停下脚步,藏在一处民房的屋檐下,冷静地观察着。
正门,乃至四周的墙壁,都无懈可击。想要从外面潜入,绝无可能。
但她,根本就没打算从“外面”进去。
她的目光,越过高墙,投向武库院落的深处。根据她从父亲旧部那里打探到的情报,武库的核心,那个存放火药的“火药司”,为了防潮,地基建得很高,但其下方,必然连接着整个北平城的地下排水系统。
那,才是她真正的入口。
她绕到武库后方一条偏僻的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污水口,上面盖着一块沉重的铁栅栏。
几个巡逻的士兵刚刚走过,拐过了街角。
就是现在!
徐妙云从牛皮囊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铁条,这是她特制的撬棍。她将铁条插入铁栅栏的缝隙,用尽全身力气,以一个巧妙的角度,猛地发力。
“嘎吱——”
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铁栅栏,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她不敢耽搁,侧身挤了进去,又迅速将铁栅栏复位。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和扑鼻的恶臭。她点燃了牛皮囊中最后一项工具——一小截用油脂浸泡过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脚下一条狭窄、湿滑的石阶,蜿蜒着通向地底深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恶心与恐惧,毅然踏入了这片属于黑暗与污秽的地下世界。
她知道,这两个时辰的赌约,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04章 黑夜中的魅影
地下的世界,比徐妙云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可怖。
四通八达的下水道,如同巨兽的肠道,黑暗、潮湿,充满了令人作呕的秽气。污水在脚边潺潺流淌,黏腻的苔藓附着在石壁上,滑不留手。偶尔有老鼠“吱吱”叫着从她脚边窜过,激起一片水花。
换做任何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恐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但徐妙云没有。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绝对的冷静。她一手举着微弱的火折子,一手扶着湿滑的墙壁,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和方向感,辨别着前进的道路。
来之前,她早已将北平城的地下水路图,牢牢记在了心里。这张图,是当年她父亲主持修缮北平城防时留下的绝密档案,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她知道,主排水道的正上方,就是武库的中心区域。她需要找到通往火药司地基下方的那条支路。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火折子上的光芒越来越弱,油脂燃烧的气味混合着下水道的恶臭,几乎让她窒息。她的绣鞋早已被污水浸透,冰冷刺骨。
终于,她在石壁上摸到了一处不同的标记——一个不起眼的十字刻痕。
就是这里!
她转向旁边一条更加狭窄的岔道。这里的水流变得湍急,空气中,除了原有的臭味,似乎还多了一丝淡淡的、奇特的味道。
是硫磺和硝石的气味!
徐妙云精神一振,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她加快了脚步,又往前走了约莫百十步,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地下空间,像是一个蓄水池。正上方的穹顶,是用巨大的条石砌成的,一道道缝隙里,不断有水珠渗下。而在空间的尽头,有一排密集的、碗口大小的洞口,像是蜂巢一般。
那是火药司库房的通风和防潮口。
为了防止火药受潮,库房的地基特意用巨木和条石架空,下方留出空间,通过这些洞口与地下水路相连,利用空气流动带走潮气。这本是绝妙的设计,此刻,却成了它最致命的弱点。
徐妙云熄灭了火折子,将自己完全隐入黑暗。她侧耳倾听,能隐约听到地面上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轻响。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洞口,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里面很安静,没有任何人的动静。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几块被桐油浸透的棉絮,以及一个从西域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小巧而精密的自燃火种。这种火种遇水便会产生高温,继而引燃周围的易燃物。
她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那只会立刻引来全城的官兵,让她自己也无法脱身。
她要做的,是“润物细无声”的破坏。
她要用一场小小的、可控的火灾,或者说,是一场“意外”,来毁掉那些火药。
她将浸满桐油的棉絮,小心翼翼地从几个相邻的洞口塞了进去,尽量塞到深处,靠近那些堆放火药的木箱。然后,她取出了那个火种,用布包好,只留一个小小的开口。
她看着手中的火种,仿佛看到了丈夫朱棣的未来。
成,则龙飞九天。
败,则粉身碎骨。
她没有再犹豫,将火种也塞进了其中一个洞口,然后迅速取下腰间的水囊,将里面的水,对准那个洞口,猛地挤了进去。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从洞口深处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着了。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青烟,从洞口里冒了出来,带着刺鼻的味道。
成功了!
桐油棉絮的燃烧速度很慢,但温度极高。它们不会立刻引发爆炸,但会持续不断地烘烤着那些装满火药的木箱。高温会让火药中的硫磺和硝石变得极不稳定,甚至直接融化、失效。而燃烧产生的浓烟,会很快充满整个密闭的库房。
等到地面上的守卫发现不对劲时,一切都晚了。他们打开库房门,看到的将不是熊熊大火,而是满屋的浓烟和被毁掉的火药。他们甚至无法第一时间判断起火的原因,只会当做是一场因为天气潮湿、通风不畅而引起的自燃意外。
徐妙云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她必须在守卫发现之前,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是她来时那个方向的铁栅栏,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两道手电筒般的光柱,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直射而来!
“什么人!”
“快!那边有动静!”
是巡逻的士兵!他们终究还是发现了被撬动的铁栅栏!
徐妙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05章 泥与火的交响
那一瞬间,徐妙云的脑中一片空白。
前路被堵,后方是即将被发现的火药司。她被困在了这肮脏恶臭的地下囚笼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士兵们的呼喝声在狭窄的下水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快!分头搜!”
“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完了。
这个念头只在徐妙云脑中闪现了一秒,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不,不能在这里放弃!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飞速扫视。这片蓄水池一样的空间,除了来路和前方的通风口,再无其他出口。
等等!
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蓄水池中央,那浑浊的、深不见底的污水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
北平城的地下水路,并非死水,而是与城外的护城河相连,形成一个循环的活水系统。这个蓄水池,是主干道的一个汇集点。水流从四面八方而来,又从一个主出口流出。
那个主出口,一定就在这水下!
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赌博。她不知道水下有多深,不知道出口在哪里,更不知道那条水道通向何方。但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犹豫了。她能听到士兵们的脚步声已经踏入了蓄水池的范围。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后退两步,然后猛地一个前冲,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了冰冷刺骨的污水之中!
“噗通!”
一声闷响,她的身影瞬间被黑暗的污水吞噬。
“有声音!”
“在水里!快,用火把照!”
几名士兵冲到了水池边,用火把照向水面。但水面浑浊不堪,除了不断冒起的气泡和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什么也看不到。
“人跳下去了!快下去捞!”一名小头目厉声喝道。
然而,士兵们看着那黑不见底、散发着恶臭的污水,一个个面露惧色,无人敢动。
就在他们犹豫的片刻,水下的徐妙云,正在经历着生死一线。
冰冷的污水瞬间包裹了她,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水压让她几乎晕厥。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但在这种浑浊的水里,根本什么也看不见。窒息感,如同魔爪一般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只能凭借着入水前一瞬间的判断,和对水流方向的感知,奋力向前游去。
她的肺部像要炸开一样疼痛。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就在她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她的手,触到了一片粗糙的石壁,和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里,传来一股强劲的吸力。
是主出口!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送入了那个洞口。
一股强大的水流猛地卷住了她,带着她在完全黑暗的水道中翻滚、冲撞。她的头、肩膀、四肢,不断地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剧痛无比。
但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感到水流的速度渐渐变缓,前方,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奋力向上游去。
“哗啦——”
她猛地冲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剧烈的咳嗽,让她几乎把肺都咳了出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宽阔的河道之中。远处,是北平城高大的轮廓。她竟然被冲出了城外!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五更天,快到了。
她不敢耽搁,拖着湿透了的、疲惫不堪的身体,爬上河岸。她必须立刻赶回王府!
她一路狂奔,绕到城墙一处守备薄弱的地段,用尽最后的气力,攀上城墙,又悄无声-息地潜回了城内。
当她再次从那个废弃水道的洞口钻回燕王府时,东方的天空,已经亮得可以看清人的掌纹。
她迅速换回那身月白常服,将湿透的夜行衣和工具藏好。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头发还在滴水。
她顾不上这些,只是简单地用布巾擦了擦脸和头发,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快步走向了朱棣的书房。
她推开门。
朱棣一夜未睡,双眼通红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望眼欲穿的石像。当他看到徐妙云的身影时,那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站起身,想说什么,目光却陡然凝固了。
他看到了她脚上那双精致的绣花鞋。鞋面依旧干净,但鞋底的边缘,却沾上了一圈湿漉漉的、黑色的泥。
那不是普通的泥土。
朱棣戎马半生,对各种土质了如指掌。他一眼就看出,那泥土质地细腻,颜色漆黑,带着一种只有城市下水道深处才会有的、混合着陈年污垢和腐烂物质的特有光泽。
更让他心脏猛地一抽的是,在那黑泥之中,他还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与硝石燃烧后的,刺鼻味道!
他猛地冲上前,不顾一切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托起了徐妙云的脚。他将那鞋底凑到鼻尖,用力一闻。
没错!
是下水道的腐臭!是淤泥的腥气!还有……火药的味道!
这一瞬间,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唯一合理的推断,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朱棣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死死盯着徐妙云,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你去了九门提督府的火药库?”
06章 鞋底的江山
面对朱棣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面对那石破天惊的质问,徐妙云没有丝毫的慌乱。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丈夫托着自己的脚,苍白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疲惫的微笑。
她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最确凿的回答。
朱棣的呼吸瞬间停止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大脑中,无数的画面在疯狂闪现:妻子决绝的背影,两个时辰的赌约,鞋底诡异的黑泥,那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了一条完整而恐怖的链条。
他的妻子,他的王妃,一个被养在深闺的女人,在所有人都认为必死无疑的绝境里,竟然独自一人,在深夜,潜入了守卫森严、龙潭虎穴般的九门提督府武库,并且……毁掉了那里面的火药!
这……这怎么可能?!
这比千军万马在阵前厮杀,还要来得惊心动魄!这比任何谋士的奇谋巧计,还要来得胆大包天!
朱棣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他看着眼前的徐妙云,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慢慢转为难以置信,再转为深深的后怕,最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敬畏、心疼与狂喜的复杂情绪。
他后怕,是怕她此去,便再也回不来。那污水,那黑暗,那巡逻的官兵,任何一个意外,都足以让她香消玉殒。
他敬畏,是敬畏她的胆识与智慧。在他这个身经百战的燕王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是她,一个女人,用最直接、最釜底抽薪的方式,为他破开了死局。
他狂喜,是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局势已经彻底逆转!
“妙云……”朱棣的声音颤抖着,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她,却又仿佛怕惊扰了神明一般,停在了半空中,“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妙云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但条理却异常清晰:“殿下所言的‘瓮中之鳖’,其‘瓮’者,非北平城墙,乃谢、张二人所恃之火器也。妾身,只是去将那‘瓮’,敲碎了而已。”
她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九死一生,归结为一句“敲碎了瓮”。
“妾身潜入武库之下水路,引燃了桐油火棉。火不大,不会惊动全城。但那文火慢炖般的浓烟与高温,足以让火药司内数万斤的火药受潮、变质、彻底失效。此刻,谢贵和张昺或许已经得知了‘火药意外走水’的消息,正焦头烂额。他们手中的火铳与大炮,在未来数日之内,与废铁无异。”
她顿了顿,看着朱棣那张已经由铁青转为涨红的脸,继续说道:“殿下,您所畏惧的‘瓮’,已经破了。现在,不是他们围困我们,而是您这只‘鳖’,可以反过来,一口吞掉整个北平了。”
“吞掉整个北平……”朱棣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熄灭的火焰,在这一刻,“轰”的一声,彻底复燃,并且化作了焚尽八荒的滔天烈焰!
所有的犹豫、恐惧、挣扎,在徐妙云这番话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懦弱!
一个女人,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敢于以万金之躯,赴汤蹈火,闯入九死一生之地。他朱棣,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手握重兵的藩王,竟然还在为那虚无缥缈的“骂名”而畏首畏尾?
“哈哈……哈哈哈哈!”
朱棣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穿透了书房,回荡在黎明时分的燕王府上空。那笑声,初时压抑,继而豪迈,最后充满了无尽的畅快与杀伐之气!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徐妙云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他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的好王妃!我的好夫人!”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竟从这位铁血王爷的眼角滑落,“你不是为我敲碎了一个瓮,你是为我……赢得了整个天下啊!”
他捧起徐妙云苍白的脸,在她冰冷的额头上,重重地印下了一个吻。
“传我将令!”朱棣转过身,对着门外大吼一声,声音洪亮如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断与威严。
“召道衍、张玉、朱能、丘福,所有将领,立刻到议事厅见我!立刻!”
守在门外的亲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声吓了一跳,但旋即从这声音里听出了那熟悉的、属于战神的意志。
“遵命!”
亲兵飞也似地跑去传令。
朱棣深深地看了一眼徐妙云,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柔情与感激。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恰好照在他的身上,为他那高大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看着丈夫远去的、充满战意的背影,徐妙云紧绷了一夜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靠在了门框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鞋底那抹已经半干的黑泥,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这双脚,踏过王府的红毯,也踏过地下的污泥。
这双手,能描眉画凤,也能点燃引信。
这天下,男人们在棋盘上厮杀博弈,而她,则在棋盘之外,为自己的男人,赢得了最关键的一子。
鞋底的江山。这,便是她徐妙云的乾坤。
07章 黎明前的杀机
议事厅内,气氛肃杀。
姚广孝、张玉、朱能、丘福等一众燕王府的核心文武,早已闻令而至。他们看着端坐于主位之上的朱棣,心中都充满了惊疑。
仅仅一个时辰之前,他们眼中的燕王殿下,还是一头被困在愁城中的猛虎,满心颓唐与绝望。可现在,他们看到的,却是那个曾经在漠北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双目精光四射,脸上不见丝毫疲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兴奋与残忍。那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王者之气,扑面而来,让整个议事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殿下,您……”张玉率先开口,想要询问,却被朱棣一个眼神制止了。
朱棣没有解释自己心态转变的原因,他也不需要解释。作为主帅,他只需要下达命令。
“诸位,”朱棣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寂静的议事厅中清晰地回响,“本王决定,就在今日,起兵!”
“起兵”二字一出,满座皆惊。
姚广孝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而张玉、朱能等人则是面露忧色。
“殿下,三思啊!”丘福急忙出列,他是个粗中有细的猛将,担忧地说道,“谢贵和张昺的人马就在府外,我们府内只有八百亲兵,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朱棣冷笑一声,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本王告诉你们,现在,我们是石,他们才是卵!”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北平城防沙盘前,拿起一根指挥杆,重重地点在“九门提督府武库”的位置上。
“本王得到确切消息,”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谢贵与张昺所倚仗的武库火药,已于昨夜‘意外’尽数被毁。他们现在,空有火器,而无弹药。数千官兵,不过是拿着烧火棍的乌合之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什么?!”
“火药被毁了?这怎么可能!”
“是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啊!”姚广孝激动得双手合十,连念佛号。
张玉、朱能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狂喜。他们虽然不知道这“意外”是如何发生的,但他们绝对相信朱棣的情报。困扰他们最大的难题,竟然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朱棣看着众将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没有给他们过多消化震惊的时间,而是立刻开始部署,声音变得冰冷而果决。
“张玉、朱能听令!”
“末将在!”二人轰然出列。
“本王命你二人,各率亲兵三百。张玉,你负责夺取德胜门、安定门;朱能,你负责夺取东直门、朝阳门。记住,行动要快,要狠!以雷霆之势,在半个时辰内,控制住城门,断绝谢、张二人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遵命!”
“丘福!”
“末将在!”
“你率剩下二百亲兵,潜伏于王府之内,设下埋伏。本王要唱一出‘鸿门宴’!”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道衍先生。”
“贫僧在。”
“立刻草拟檄文!就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名!昭告天下,我朱棣起兵,非为谋逆,乃是为陛下清除齐泰、黄子澄等奸臣,以安社稷!”朱棣深知,师出有名,至关重要。这面“清君侧”的大旗,是他争取人心、瓦解敌人意志的最强武器。
“遵殿下法旨!”姚广孝兴奋得满脸放光。
一系列命令,在短短一刻钟内,有条不紊地下达完毕。条理清晰,目标明确,杀机毕露。众将领命而去,整个燕王府,这只沉睡的巨兽,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终于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议事厅内,只剩下朱棣和姚广孝二人。
姚广孝看着朱棣,眼神中充满了探究:“殿下,这武库火药之事……当真是‘意外’?”
朱棣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那即将破晓的天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先生只需知道,这是天意。”
姚广孝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随即双手合十,低声念道:“阿弥陀佛,燕王妃……真乃神人也。”
朱棣的身体微微一震,但没有回头。
他知道,姚广孝猜到了。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屠刀已经举起,杀戮,即将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黎明时分微凉的空气,带着一丝血腥前的甜美。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将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这条路的尽头,或是万丈深渊,或是……九五之尊。
而为他铺下第一块基石的,是他那位看似柔弱,却拥有着倾覆乾坤之力的王妃。
08章 鸿门宴与夺门之变
天色大亮。
北平城从沉睡中苏醒,街上开始有了行人,早起的商贩推着小车,准备开始一天的营生。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然而,在这份平静的表象之下,致命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从燕王府的侧门驶出,缓缓驶向北平都司衙门。车上,是燕王府的一名长史,他神色慌张,怀中揣着一封“万分紧急”的信函。
与此同时,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朝阳门附近,一些看似寻常的米铺、布行、酒馆的后院里,数百名身穿布衣的彪形大汉,正悄悄地将兵刃藏在衣下,只等一声号令。他们是张玉和朱能麾下的精锐,早已在此潜伏多日。
都司衙门内,北平都指挥使谢贵和都指挥佥事张昺,正为一件事焦头烂额。
“你说什么?!”谢贵一巴掌拍在桌上,对着一名仓皇来报的武库守将怒吼,“好端端的火药库,怎么会走水?数万斤火药,全都毁了?!”
那守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回……回大人,卑职也不知啊!昨夜并未下雨,库房内也无明火。今早巡查时,才发现火药司的库房里全是浓烟,打开一看……所有的火药都结成了块,还散发着一股烧焦的怪味,根本无法使用了!”
“废物!一群废物!”张昺气得来回踱步,“没有了火药,我们拿什么去轰开燕王府?拿什么去镇压叛乱?”
他们深知,火药就是他们对付朱棣最大的依仗。如今依仗没了,他们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空有其表。
就在二人又惊又怒之时,亲兵来报:“启禀大人,燕王府长史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燕王府?”谢贵和张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长史被带了进来,他一见到二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二位大人,救命啊!我们殿下……我们殿下他……昨夜急火攻心,突然中风,口不能言,半身不遂,眼看就要不行了!”
“什么?!”谢贵和张昺同时惊得站了起来。
朱棣中风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让他们一时间难以置信。
长史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呈了上去,泣声道:“这是王妃娘娘亲笔所书,请二位大人过府一叙,商议殿下后事,以及……如何向朝廷交接兵权之事。”
谢贵接过信,展开一看,确是燕王妃徐妙云的笔迹。信中言辞恳切,说燕王病危,恳请二位朝廷命官前来主持大局,以免王府生乱,惊扰圣上。
“这……会是真的吗?”张昺有些怀疑,“会不会是朱棣的奸计?”
谢贵沉吟片刻,冷笑道:“奸计?他如今还有什么奸计可施?我们的人把王府围得跟铁桶一样。他病重倒是有可能,这些日子朝廷步步紧逼,他心力交瘁,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完全说得通!”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真是天助我也!连老天都帮我们。走!我们去看看!如果朱棣真的不行了,我们便可兵不血刃地拿下燕王府,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张昺也被说动了心。巨大的功劳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们犹豫。
“好!我们这就去!”
二人当即点了百余名亲兵,浩浩荡荡地朝着燕王府而去。他们自恃兵多将广,根本没把小小的燕王府放在眼里。
当他们抵达燕王府时,只见王府大门敞开,里面静悄悄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早已在门口等候,将他们迎了进去,直奔议事厅。
“王妃娘娘和几位小王爷正在殿下的病榻前守着,殿下情况不稳,不便见客。特命老奴在此,代为招待二位大人。”管家躬身说道。
谢贵和张昺大摇大摆地走进议事厅,他们的亲兵则被留在了院外。
议事厅内,早已备好了酒菜。朱棣的几个儿子,朱高煦、朱高燧等人,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见到二人进来,也只是无力地拱了拱手。
“二位大人请坐。”朱高煦声音低沉地说道。
谢贵和张昺心中再无怀疑,大喇喇地在主位坐下。谢贵端起酒杯,得意地说道:“几位公子不必悲伤。燕王为国操劳半生,如今得以卸下重担,回京颐养,也是福气。朝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就在他即将把酒杯送到嘴边时,异变陡生!
“动手!”
随着朱高煦一声怒喝,屏风后面,梁柱之后,数十名手持利刃的甲士,如猛虎下山般扑了出来!为首的,正是燕王府第一猛将,丘福!
“有埋伏!”谢贵大惊失色,猛地推开桌子,拔出腰刀。
张昺反应稍慢,已被两名甲士扑倒在地,一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谢贵武艺不凡,挥刀连砍翻两人,想要夺路而逃。但丘福早已挡在了他的面前,手中的大刀,带着风雷之声,当头劈下!
“铛!”
一声巨响,谢贵的腰刀直接被劈飞,虎口鲜血淋漓。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丘福的第二刀,已经横着抹向了他的脖子。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鲜血溅满了整个议事厅。
院外,谢、张二人的亲兵听到动静,刚要冲进来,王府内四面八方涌出数百名如狼似虎的燕王府护卫,将他们团团包围,一通砍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将这百余人尽数歼灭。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平城的四座主要城门,也上演了同样血腥的剧本。
张玉和朱能率领部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潜伏点暴起发难,冲向城门。守城的官兵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砍倒在地。城门校尉被杀,吊桥放下,城门洞开。
半个时辰之内,北平的四座主要城门,连同城防控制权,已尽数落入燕王之手!
整个北平,已是朱棣的囊中之物!
09章 “清君侧”的旗帜
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北平城的角楼。
德胜门的城楼之上,朱棣身披金色铠甲,腰悬长剑,宛如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傲然挺立。他的身后,是迎风招展的“燕”字大旗。
城楼之下,黑压压地站满了数千名士兵。他们中,有燕王府的八百亲兵,有刚刚被收编的城门守军,还有闻讯赶来的、原属张信麾下的各卫所官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城楼上那个高大的身影上,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困惑与期待。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们的顶头上司谢贵、张昺授首,北平城易主。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朱棣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紧张的脸庞。他没有说话,整个场面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
他在积蓄气势。
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通过内力,传遍了整个广场。
“将士们!”
他只说了三个字,便停了下来。但就是这三个字,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威严与力量,让所有士兵的心神为之一震。
“我,朱棣,大明太祖高皇帝第四子,受封燕王,为国镇守北疆二十载!我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为了保卫你们的父母妻儿,为了大明的万里江山,与塞外胡虏浴血奋战留下的印记!”
“我自问,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君父,更无愧于北平的百万军民!”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充满了真挚的情感。下方的士兵们,许多人都是跟着他上过战场,或者父辈曾在他麾下效力的,听到这番话,无不感同身受,眼神中的敌意,渐渐消退。
朱棣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悲愤而凌厉。
“然,自皇太孙登基以来,朝中奸佞当道!齐泰、黄子澄之流,蒙蔽圣听,蛊惑君王,以‘削藩’为名,大肆屠戮我朱家宗室!周王、代王、齐王、岷王……他们都是太祖高皇帝的亲生骨肉,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叔叔!却被奸臣以莫须有的罪名,或囚或贬,或逼其自焚,惨死非命!”
“如今,他们的屠刀,又伸向了我朱棣!他们伪造圣旨,命我入京,名为颐养,实为加害!他们派谢贵、张昺之流,名为辅政,实为监视,意图将我父子扼杀于北平!”
“试问诸位将士!如此倒行逆施,与那赵高指鹿为马,有何区别?!如此残害宗亲,与那秦二世之暴政,有何不同?!”
一番话,掷地有声,如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削藩之事,他们早有耳闻,如今从燕王口中得到证实,并与历史上的暴政联系起来,让他们心中充满了动摇与愤慨。
朱棣看准时机,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指苍天,发出雷霆般的怒吼:
“我朱棣,今日起兵,非为一己之私,更非图谋不轨!乃是效仿太祖遗训,行‘清君侧’之义举!诛齐泰、黄子澄等奸臣,以靖国难!救陛下于蒙蔽之中,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他身后的姚广孝,适时地展开一卷早已写好的檄文,高声诵读。檄文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将朱棣的起兵,描绘成了一场正义、合法、且迫不得已的“靖难之役”。
“靖难!靖难!”
“清君侧!诛奸臣!”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起来,紧接着,呼喊声便如山呼海啸般,响彻云霄!
士兵们被彻底点燃了!
他们的疑虑、恐惧,在朱棣这番极具煽动性的演讲和“清君侧”这面正义大旗之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建功立业的渴望和对奸臣的同仇敌忾!
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再是朝廷的,而是燕王的!他们的敌人,不再是燕王,而是南京城里的那些文官!
朱棣高举长剑,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士兵,心中豪情万丈。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藩王,而是统领着一支精锐之师的“靖难”统帅。
一场席卷大明南北,持续了整整四年的残酷内战,就此拉开了序幕。而这序幕的第一笔,写得如此干净利落,如此荡气回肠。
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昨夜,那两个时辰的消失,和那双沾着黑泥的绣花鞋。
10章 凤冠下的乾坤
三天后,北平城已完全在朱棣的掌控之下。
通州、蓟州、遵化、密云……周边的卫所纷纷望风而降。朱棣的“靖难”大军,如滚雪球般迅速壮大。整个燕王府,已经从一个压抑的囚笼,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将领们在调兵遣将,谋士们在策划下一步的进军路线,文书们在起草各种告示和命令。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都洋溢着一种开创新事业的兴奋。
朱棣,作为这台机器的核心,更是忙得连轴转。
然而,在这天傍晚,他处理完所有军务后,却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来到了王府的后花园。
花园里,百花盛开,与府外那股肃杀的战争气息,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的王妃徐妙云,正静静地站在一架蔷薇花下,手里拿着一把金剪刀,仔细地修剪着花枝。她又换回了那身雍容华贵的常服,神态安详,仿佛三天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胜利,与她毫无关系。
朱棣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她的身后。
他看着妻子美丽的侧脸,看着她那双曾经在黑暗污秽的地下水道中摸索前行、如今却轻巧地拈花剪叶的手,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与柔情。
这几天,他不止一次地在午夜梦回时惊醒,梦见她被困在水下,被烈火吞噬。那种后怕,比他自己在战场上身中数箭,还要来得刻骨铭心。
“妙云。”他轻声呼唤。
徐妙云回过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殿下忙完了?”
“嗯。”朱棣走上前,从她手中拿过剪刀,轻轻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依旧柔软,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凉。
“手怎么这么凉?”朱棣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用力搓了搓。
“许是夜里寒气重吧。”徐妙云轻描淡写地说道。
朱棣知道,这是那晚在冰冷的污水中浸泡留下的后遗症。他心中一痛,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都怪我,是我没用,才让你去冒那样的险。”
徐妙云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摇了摇头:“殿下说的哪里话。夫妻本是一体,您的困境,便是我的困境。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应该做的事……”朱棣苦笑一声,“史书会记载,建文元年七月,燕王朱棣于北平起兵,斩谢贵、张昺,夺九门,号‘靖难’。他们会写张玉、朱能如何英勇,会写道衍和尚如何神机妙算。可是,又有谁会知道,真正为这场‘靖难’之役,落下第一颗,也是最关键一颗棋子的人,是你呢?”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敬意:“又有谁会知道,我大明朝的国运,天下未来的走向,其实在那个深夜,就已经被你脚上那抹黑泥,决定了呢?”
徐妙云抬起头,看着丈夫的眼睛,那双凤目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殿下,有些事,不必让天下人知道。你知,我知,便足够了。”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再者,若让天下人知道,您这位威震四海的燕王,是被自己的王妃逼上梁山的,岂不是有损您的威名?”
朱棣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妻子,心中所有的感激、爱意、敬佩,最终都化作了一句承诺。
“妙云,你放心。待我‘靖难’成功,君临天下之日,我必以这世间最尊贵的凤冠,加于你身。你我夫妻,共掌乾坤,同享这万里江山!”
徐妙云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静静地靠在丈夫的怀里。
凤冠下的乾坤,她早已拥有。她的乾坤,不在那龙椅之侧,而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心里。她守护的,也不是那冰冷的江山,而是这个家,和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
【历史升华】
四年后,靖难之役以朱棣的胜利告终。他攻入南京,登基为帝,改元永乐。徐妙云,这位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的“女诸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明朝的仁孝文皇后。
正史之中,关于徐皇后在靖难起兵前夜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称其“当靖难师起,王犹豫未决,后善为解”。然而,在那被历史的尘埃所掩盖的缝隙里,在那野史的传闻与民间的想象中,一个更加惊心动魄的传奇,却被悄然流传。
人们宁愿相信,历史的走向,并非总是由金戈铁马的宏大叙事所决定。有时,一个女人的智慧、勇气与决断,一次在深夜里两个时辰的消失,一双沾染了特殊“黑泥”的绣花鞋,便足以撬动一个帝国的命运。
那抹来自北平城下水道深处的黑泥,或许从未被载入史册,但它却如同一枚无形的印玺,深深地烙印在了永乐盛世的开端。它无声地诉说着,在每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背后,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牺牲与付出,在最黑暗的角落里,闪耀着人性的光辉。而这,或许才是历史最迷人,也最值得敬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