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两袖清风,家中仅有3双磨穿了底的布鞋,乾隆得知却龙颜大怒
发布时间:2025-12-31 18:54 浏览量:1
创作声明:本文完全为历史民间传说改编而来,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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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杀一个贪官,天下人拍手称快。可朕要是杀一个清官呢?” 养心殿里的烛火跳了一下,皇帝的声音飘忽不定。
“皇上,清官为何要杀?”老太监躬着身子,不敢抬头。
皇帝没答话,只是用手指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01
乾隆三十九年的秋天,京城里的风是干的,刮在脸上,像砂纸。
树上的叶子早就黄透了,脆生生地往下掉,落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落在官员的乌纱帽上,也落在户部衙门前那两尊褪了色的石狮子身上。
衙门里头,一股子陈年纸墨和霉味儿混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
靠窗的书吏们打着哈欠,手里的毛笔蘸饱了墨,却半天也落不下一个字。他们在等,等户部员外郎王直发话。
王直没坐着。他站着,像一根插在屋子里的枯竹竿。
人很瘦,脸颊是陷下去的,颧骨就显得特别高。
他身上的官服洗得发白,尤其是袖口和领子,已经能看到里头的棉絮。
他面前摊着一本账册,是顺天府报上来的,说是要修葺府学,需要拨银三百两。
王直的手指,像鹰爪一样,点在账册的某一处。
“这块墨,是徽州松烟墨,一两银子一块。为何要用这么好的墨?府学里的学生,用普通的烟墨写字,难道就考不上状元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像小石子丢进井里,一圈圈荡开。
顺天府派来的主簿陪着笑,脸上堆起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王大人,这不是……这不是为了体面嘛。府学是京城脸面,用的东西,总不能太寒酸。”
王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
“体面?国家的银子,是用来给你们撑体面的?这笔款子,驳回。什么时候把这块墨的银子刨掉了,什么时候再拿来。”
主簿的脸一下子垮了,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把账册卷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等人一走,屋子里的气氛才活泛起来。一个靠在柱子上的同僚,姓李,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王大人真是铁面无私,为了一两银子,让顺天府的人白跑一趟。”
王直头也没抬,把账册归拢好,淡淡地说:“一两银子,够寻常百姓家吃半年的嚼谷。这不是一两银子,是半年的命。”
姓李的官员撇撇嘴,没再说话。他知道跟王直说不通。
这个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在户部这个油水最足的衙门里,人人想的是怎么捞一笔,怎么把日子过得舒坦。唯独这个王直,像个异类。
他从不赴宴,从不收礼,哪怕是一盒茶叶,一包点心,都会被他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有一次,一个外地来的知府想走他的门路,提了两只肥鸡,在王直家门口站了半个时辰,门都没进去。
最后那两只鸡被王直的老婆提着,追了三条胡同,硬是塞回了那知府的马车里。
这事儿在京城官场传为笑谈。有人说他傻,有人说他装,但更多的人,心里是有些发怵的。
这么一个水泼不进的人待在户部,卡着钱袋子,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京城里的百姓倒挺喜欢他,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王清天”。
说他家里穷得叮当响,老婆靠给大户人家浆洗衣裳换点米面。他自己一年到头就那么几件官服,来回换着穿,补丁摞补丁。
下值的梆子声响了,衙门里的人像得了赦令,一个个往外涌。
王直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吹熄了桌上的油灯,仔仔细细地锁好门,才把瘦长的身影投进傍晚的余晖里。
他家住在京城西南角的一条死胡同里,叫“蝎子尾”。
这名字不好听,地儿也确实偏。路是土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晴天又是一脚的灰。胡同两边的房子都矮矮的,墙皮剥落得厉害。
王直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很小,没种花草,角落里堆着一些劈好的柴火。一个女人正蹲在水井边搓洗衣裳,背影显得很单薄。听到门响,她回过头,是王直的妻子,苏娘。
苏娘的脸色不太好,蜡黄蜡黄的,带着病气。她一说话,就忍不住要咳嗽几声。
“回来了?”
“嗯。”王直应了一声,走过去,想帮她拎水桶。
苏娘躲开了。
“别,仔细弄湿了官服。饭在锅里温着。”
王直没再坚持。
他走进屋里。屋里光线很暗,只有一张桌子,两条长凳,和一张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床。桌上摆着一碟咸菜,一碗玉米糊糊。这就是他们的晚饭。
王直坐下来,端起碗,默默地喝着。苏娘洗完衣服,也走了进来,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
“今天……张家的大管事来过了,”苏娘低着头说,“说我洗的几件褂子,有一件染上了色,要扣半吊钱的工钱。”
王直的筷子停了一下。
“扣了就扣了吧。”他说。
苏娘的眼圈有点红。“半吊钱……能买五斤糙米了。”
屋子里沉默下来。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过了好一会儿,王直才开口,声音很低。
“再忍忍。等我把手头这几笔账核清楚,圣上看到我的折子,就会知道,国库的银子,不能再这么花了。到时候,风气正了,就好了。”
苏娘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针线笸箩,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缝补一件衣裳。那件衣裳,正是王直白天穿过的那件官服。
02
这样的日子,王直过了五年。
五年里,他从一个不起眼的笔帖式,升到了户部员外郎。
官职在升,家里的境况却一点没变。
他的名声越来越响,朋友却越来越少。
他在户部,就像一尊门神,谁想从国库里多拿一文钱,都得先问问他手里的那杆笔同不同意。
秋天很快就过去了,冬天说来就来。还没到十月,河南那边就出事了。
黄河决了口。
不是小打小闹的漫灌,是决堤。像一头被惹怒的黄龙,挣断了所有的锁链,咆哮着,翻滚着,把沿岸的村庄、田地、城池,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雪片一样的八百里加急奏折,飞进了紫禁城。
“兰阳县陷,城中军民十不存一!”
“仪封、考城尽成泽国,灾民百万,食不果腹,易子而食!”
“开封府告急!大水已至城下,存粮仅够三日!”
乾隆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军机处的大臣们跪在下面,一个个噤若寒蝉。
“银子!粮食!朕要银子和粮食!”乾隆一拍龙椅的扶手,“户部!立刻给朕拨出二百万两,先解燃眉之急!粮食从湖广、江南调!快!十万火急!”
户部尚书马大人,一个胖乎乎的老头,满头大汗地领了旨。他知道这事儿耽搁不得。二百万两,不是小数目,但国库还拿得出来。他立刻召集了户部所有司官,连夜制定拨款方案,调集人手。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道关卡。
所有的拨款文书,按照规矩,必须由员外郎签字画押,才能送去银库提取现银。而负责审核这笔巨款的,正是王直。
马尚书亲自把厚厚一摞文书抱到了王直的桌子上。
“王大人,这是河南的赈灾款,二百万两。军机处和皇上都点了头的,你赶紧看看,没什么大问题就画个押,灾区那边等着救命呢。”马尚书的语气很客气,甚至带着点恳求。
王直没说话,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开始看。
他看得极慢,极仔细。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还在看第一本。马尚书在旁边站着,急得直搓手,额头上的汗又冒出来了。
“王大人,这都火烧眉毛了,一些细枝末节,就不要太计较了吧?”
王直像是没听见。他的手指停在了文书的一页上。那是河南巡抚报上来的灾情统计和用款计划。
又过了一个时辰,王直终于看完了。他抬起头,看着马尚书,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尚书大人,这笔款子,下官不能签。”
马尚书愣住了。“为什么?这可是皇上钦点的!”
“正因为是皇上钦点,才更要慎重。”王直站起身,拿起那本册子,“巡抚衙门上报,兰阳县受灾人口三万一千七百人。可我查了去年年底的户籍黄册,兰阳县在册人口,只有三万一千二百人。多出来的这五百人,是哪里来的?”
马尚书一听就急了。“哎哟我的王大人!都什么时候了!大水冲下来,逃难的人四处乱窜,户籍早就乱了!多报几百个人,也是为了多申请点口粮,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啊!”
“不行。”王直摇头,“朝廷的规矩,一是一,二是二。人口对不上,就是账目不清。这还只是其一。”
他翻到另一页。
“这里说,要紧急采购一批草席和木料,用来搭建临时窝棚。给出的价钱,比京城的市价高了三成。地方上的物价,怎么会比京城还贵?这里面,定有猫腻。要是不查清楚,这二百万两银子拨下去,层层盘剥,最后能到灾民手里的,能有几成?”
马尚书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王直!你这是要逼死我吗?现在是救命!救命!你懂不懂?人都要饿死了,你还在这里算木头的价钱?就算有人要发国难财,那也得先把银子拨下去,让灾民有口饭吃,我们再秋后算账!你把银子卡在这里,一天,两天,河南那边要多死多少人?你想过没有?”
王直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他像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尚书大人,下官的职责,就是为国家守好钱袋子。保证每一文钱都花在明处。如果因为程序不清、账目混乱就轻易拨款,那是下官的失职。下官宁可背上骂名,也不能拿国家的钱粮开玩笑。”
他把所有的文书推了回去。
“请尚书大人,责令河南巡抚衙门,三日之内,重新核定受灾人口,并附上详细的物价清单。否则,这字,我绝不签。”
马尚书看着他,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人,心里只有他的账本和规矩,没有活生生的人。
他抱起文书,气冲冲地走了。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户部员外郎王直,为了几百个“不存在”的人头和几根木头的价钱,卡住了二百万两赈灾款。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御史台的言官们立刻上了折子,盛赞王直不畏权贵,刚正不阿,是朝廷的“定海神针”,在十万火急的关头,依然能守住底线,防止贪腐,实乃国之栋梁。
而那些与地方利益相关的官员,以及一些务实的官员,则纷纷上奏弹劾王直,说他迂腐不化,墨守成规,为了个人的清名,置百万灾民的生死于不顾,是典型的酷吏,应立刻革职查办。
两派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乾隆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争吵,一言不发。他的手里,捏着两份奏折。一份是弹劾王直的,一份是称赞王直的。
他把目光投向了户部尚书马大人。马大人跪在那里,老泪纵横。
“皇上……河南那边,又递来了急报……已经开始有饿死的人了……臣……臣无能啊!”
乾隆闭上了眼睛。
王直这个人,他有印象。一个很干净的官。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官场里的人。他提拔过他,就是想用他的“清”,来煞一煞朝廷里那股奢靡的风气。
可现在,这股“清”气,似乎要变成一股“死”气了。
“王直人呢?”乾隆缓缓地开口。
“回皇上,王大人……还在户部衙门,核对往年的账册。”一个太监小声回答。
乾隆沉默了。他看着殿下吵成一团的臣子,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烦躁。他不想听他们吵了。他想自己去看看。
他想亲眼看看,这个王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真正的社稷之臣,还是一个只爱惜自己羽毛的伪君子。
“都给朕退下。”乾隆挥了挥手,“此事,朕自有分寸。”
03
当天晚上,二更天刚过,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从神武门悄悄地驶了出来。轿子里坐着的,是换了一身寻常富商衣裳的乾隆皇帝。旁边跟着的,是心腹太监德全。
轿子没有往东城的繁华地段去,而是七拐八拐,一路向着西南角的贫民区行去。
最后,轿子停在了“蝎子尾”胡同的口上。
乾隆下了轿。一股混杂着泔水和煤烟味的寒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会踩进水坑里。
“皇上,要不……奴才先进去叫门?”德全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问。
“不必。”乾隆摆摆手,“朕自己走走。”
他顺着胡同往里走。两边的房子黑漆漆的,偶尔有一两扇窗户透出点昏黄的灯光,像鬼火一样。一条野狗从黑暗中窜出来,对着他们狂吠了几声,又夹着尾巴跑了。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德全指着前面一处透着光亮的破旧院门,小声说:“皇上,应该就是这里了。”
乾隆点点头,放轻了脚步,慢慢凑了过去。
院门是虚掩着的。他透过门缝往里看。
院子里很安静。正对着的屋子里,一盏油灯如豆,光线微弱。一个人影正伏在桌案上,聚精会神地不知道在干什么。旁边,一个女人的身影蜷缩在床角,时不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乾隆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能看到那人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块补丁。
他心里微微一动。传闻似乎不假。
他示意德全上前敲门。
“咚,咚咚。”
德全拿捏着分寸,敲得很轻。
屋里的咳嗽声停了。那个伏案的人影站了起来,警惕地问了一句:“谁啊?”
“老乡,开开门。”德全捏着嗓子说,“我们是从保定府来的,进京投亲。亲戚没找着,盘缠也用光了,天又这么冷,想讨口热水喝。”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
王直那张瘦削的脸露了出来。他打量着门外的乾隆和德全。乾隆穿得像个商人,德全像个跟班,不像坏人。
“进来吧。”王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完全打开了。
乾隆迈步走了进去。一股清贫之气混着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屋子里的陈设,比他想象的还要简陋。除了桌椅和床,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墙角堆着几捆干草,大概是冬天用来取暖的。
苏娘从床上坐了起来,用被子裹紧自己,警惕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当家的……”她小声地喊了一句。
“没事,讨口水的。”王直安慰了她一句,转身去倒水。
乾隆的目光,却没有看他们。他的视线,被门后一个简陋的木架子给吸引住了。
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双布鞋。
那不是新鞋,甚至不能称之为鞋了。
最上面的一双,鞋面已经被洗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灰白灰白的。
鞋底厚厚一层,是用碎布头纳出来的,针脚很密,但即便如此,脚心和后跟的位置,还是磨出了两个大洞,能看到里面填充的旧棉絮。
中间的一双,鞋帮子已经裂开了,露出脚趾头。裂开的地方,用粗劣的麻线胡乱地缝了几针,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鞋面上。
最下面的一双,就是王直刚刚一直在摆弄的那双。他显然是想修补它。鞋底已经完全磨穿了,像一张破嘴,无声地张着。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锥子和麻线。
这三双鞋,就这么静静地摆在那里,像三座无言的丰碑,诉说着主人的贫穷和节俭。
陪同的太监德全都看呆了。他跟着乾隆这么多年,见过的奇珍异宝、奢华靡费不计其数,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一个堂堂的朝廷五品官,家里竟然只有三双烂得不能再烂的鞋子。他心里一阵酸楚,偷偷瞥了一眼乾隆,心想,皇上这下该被感动了,重赏是免不了的了。
乾隆确实被震住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三双鞋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感动,也没有同情。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王直端着两碗热水走过来,看到乾隆盯着自己的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窘迫,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坦然。
“让客人见笑了。家里穷,没什么好招待的。”
乾隆没有接那碗水。
他慢慢地转过头,目光从那三双鞋上移开,最后落在了王直的脸上。他的眼神很深,像一口古井,看不见底。
王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觉得这个“商人”的眼神,带着一种他说不出的威压。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油灯的火苗在轻轻地跳动,把几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又细又长。
突然,乾隆猛地一拂袖子,转身就往门外走。他的动作很急,很突兀,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再看王直一眼。
德全愣了一下,赶紧把手里的灯笼递给王直,说了句“多谢老乡”,也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王直和苏娘捧着那碗热水,呆呆地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到轿子里,德全看乾隆的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这王直……是不是装的?可奴才瞧着,不像啊。”
乾隆靠在轿壁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轿子在黑暗中平稳地行进,他的脸在窗外偶尔掠过的灯笼光影下,忽明忽暗。
过了很久,轿子快到紫禁城的时候,乾隆才睁开眼,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德全,你知道蛀虫吗?”
“奴才……知道。”
“有一种蛀虫,专吃木头,把好好的房梁柱子,啃得千疮百孔,这种,可恨。”乾隆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还有一种,叫米蛀虫。它们躲在粮仓里,把一粒粒好米都啃空了,只剩下一个虚壳。你说,这两种,哪种更可恶?”
德全不敢答话。
轿子进了神武门,一路抬到养心殿。
乾隆下了轿,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殿里灯火通明,几个军机大臣已经等候多时。他们看到皇上半夜回来,神色不善,心里都咯噔一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们以为皇上是去查访灾情了,或者是在为赈灾款的事情烦心。几个大臣交换了一下眼色,准备等皇上开口,就立刻禀报河南最新的情况。
谁知乾隆一坐上龙椅,看都没看他们,伸手就抓起了御案上的一个粉彩茶杯,狠狠地朝地上一摔!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养心殿里炸开,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
乾隆根本不理会他们。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铁青色。那不是普通的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失望、厌恶和杀意的冰冷怒火。
他环视着下面跪倒一片的臣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一个清官!好一个王直!”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刀,刮在每个人的心上。大臣们面面相觑,都懵了。皇上这是怎么了?不是都说王直清廉吗?怎么听这口气……
“朕看他,比那些贪赃枉法的米蛀虫,更为可恶!”
群臣跪倒一片,大气不敢出。只听乾隆继续下令,声音冷得像冰:“传朕旨意,将户部员外郎王直,革职下狱,三日后……给朕斩了!”
旨意一出,满殿皆惊。
斩了?为什么要斩了?
一个因为过于清廉而卡住赈灾款的官员,罪不至死。革职、流放,已经是重罚。可皇上,竟然要他的命。而且,是在亲眼见过他的清贫之后。
没人想得通。
04
户部尚书马大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叩头如捣蒜。
“皇上,三思啊!王直虽有错,但他……他毕竟是一心为公,没有私心啊!杀一个清官,恐怕……恐怕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啊!”
“清官?”乾隆冷笑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他算什么清官!朕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他这‘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命人立刻去户部,将王直驳回的那份赈灾文书,以及王直这五年来经手的所有账册,全部搬到养心殿。
旨意传到王直家的时候,他正和妻子苏娘收拾那两个“不速之客”留下的水碗。他还在纳闷,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冰冷的铁链锁上他的手腕时,他都没有反抗。他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何?”
来抓他的锦衣卫头领,脸上没有表情。
“皇上的旨意,我等只管奉命。王大人,到了诏狱,自然就明白了。”
王直被带走了。苏娘追出门,摔倒在冰冷的泥地里,哭得撕心裂肺。胡同里的邻居们探出头来,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他们也不明白,王清天这么好的官,怎么就被抓了呢?
诏狱,是京城里最阴森的地方。王直被关进了一间单人的牢房。牢房很潮湿,墙角滴着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他没有被用刑。只是被关着。
他想不通。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国家守着钱袋子,不让一文钱被滥用,这难道有错吗?他恪守规矩,一丝不苟,这难道有错吗?他家徒四壁,两袖清风,这难道也有错吗?
他想了一天一夜,也没想明白。
养心殿里,灯火彻夜未熄。
乾隆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账册。他一本一本地翻着。那些都是王直的“功绩”。
某年某月,工部修缮太和殿,用料超支二两三钱,被王直驳回,工期延误半月。
某年某月,兵部为边关将士请领冬衣,因布料尺寸与旧例不符,被王直扣押,导致第一批冬衣晚到一个月。
某年某月,礼部筹办千叟宴,采买的寿桃比市价贵了一文钱,被王直严令追查,闹得满城风雨。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清廉”的铁证。每一件,都显得王直那么刚正,那么不近人情。
第二天,大学士刘墉冒死求见。
刘墉是乾隆的宠臣,也是少数敢在皇帝发怒时说几句真话的人。他跪在殿外,说:“皇上若不给老臣一个明白,老臣今日,便长跪不起。”
乾隆让他进来了。
刘墉一进殿,就看到皇帝通红的眼睛,和满地的碎瓷片。他心里一沉,知道皇上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皇上,王直一案,朝野议论纷纷。都说他……死得冤。请皇上明示,他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非死不可?”
乾隆指了指地上那一堆账册。
“你看看这些。”
刘墉捡起几本,翻了翻,心里更是疑惑。“皇上,这些……不都是王直勤于政务、清廉自守的证据吗?”
“证据?”乾隆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朕昨晚也以为是证据。朕甚至想过,要把他树为百官的楷模。直到朕去了他家,看到了那三双鞋。”
“三双鞋?”刘墉更糊涂了。
“对,三双磨穿了底的破鞋。”乾隆停下脚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刘墉,“刘墉,你告诉朕,一个人,得爱惜自己的名声到什么地步,才会把三双烂得不能再穿的鞋,像宝贝一样供在架子上?”
刘墉愣住了,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要触摸到那个可怕的真相了。
“朕看到那三双鞋的时候,朕才彻底想明白!”乾隆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王直,不是不懂变通,不是不知人命关天!他什么都懂!他只是,把他个人的那点‘清廉’名声,看得比那一百万灾民的性命,还要重要!”
乾隆走到御案前,拿起那份被王直驳回的河南赈灾文书,一把甩在刘墉的脸上。
“你再看看这个!为了账面上五百个人的出入,为了几根木头三成的差价,他让二百万两救命的银子,在国库里多躺了三天!刘墉,你知道三天,在河南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成千上万的人,在朕的银子还好好躺在库房里的时候,活活饿死!”
“他不是在为国库负责,他是在为他自己的‘清名’负责!他享受的,根本不是为官的乐趣,而是那种站在道德高地上,俯视众生的快感!他享受别人说他‘王清天’,他享受自己穷困潦倒但精神高贵的人设!”
“贪官,那些米蛀虫,他们贪钱,是为了吃喝玩乐,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们可恨!但他们的目的很直接,就是钱!一个贪官,从二百万两里刮走二十万两,至少还有一百八十万两能到灾区,能救活一些人!”
“可王直呢?他不是贪官,他比贪官可怕一百倍!他为了保证这二百万两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能被贪,为了他账本上的数字完美无缺,为了他那个‘一丝不苟’的名声,他选择让这二百万两,一文钱都发不出去!他选择让所有等着这笔钱救命的人,全都去死!”
乾隆指着殿门的方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说!他和那些米蛀虫,到底哪个更可恶?一个是为了私利,害了一部分人。另一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害了所有人!他的‘清廉’,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他那三双破鞋,不是节俭,是他的功德碑!是他向世人炫耀自己道德洁癖的战利品!每一根断掉的麻线,都沾着灾民的血!”
刘墉瘫坐在地上,浑身冷汗。他全明白了。
“他爱的不是百姓,不是社稷,他爱的,是他自己那个光芒万丈的‘清官’牌坊!”乾隆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决绝,“朕绝不能让这种风气蔓延开来。如果天下的官员,都以不作为、不担责为‘清廉’,以死守规矩、罔顾人命为‘正直’,那我大清,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杀他,不是因为他清廉,而是因为他的‘清廉’,是一种伪善,是一种更高级、更隐蔽的恶!朕要用他的人头,告诉天下所有为官者:为官之道,第一要义,是做事,是让百姓活下去!而不是让你自己活在一个干净的套子里,做一尊一尘不染的泥菩萨!”
三天后,王直在菜市口被斩首。
行刑那天,天阴沉沉的。王直到死,脸上都带着一种困惑和悲壮。他似乎仍然认为,自己是为“道”而死,是这个污浊的世界,容不下他这一点干净。
京城的老百姓,很多人都去看了。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清官,说杀就杀了。
王直死后,乾隆立刻任命了新的户部官员。那是一个以“精明”、“务实”著称的官僚。他拿到文书的当天,看都没细看,大笔一挥,签了字。
二百万两赈灾款,立刻被八匹快马护送出京,火速发往河南。
又过了半个月,河南的灾情,总算被控制住了。虽然之前耽搁的几天,饿死了不少人,但毕竟,活下来的人更多。
王直的故事,很快就成了一桩悬案。人们在茶余饭后谈论着,猜测着皇上那晚到底在王直家看到了什么,让他动了如此大的杀心。
只有少数几个核心的大臣,知道那三双鞋的故事。
这个故事,像一根看不见的鞭子,抽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从此以后,乾隆朝的官场,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官员们在追求“清名”的同时,也开始掂量“实效”的分量。
蝎子尾胡同的那间破屋子,很快就换了主人。苏娘在王直死后不久,也一病不起,追随丈夫去了。屋子里的一切,都被当做垃圾扔了出来。
其中,就有那个摆过三双破鞋的木架子。它被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捡走了,劈了当柴烧。
那晚的火,烧得很旺。在寒冷的冬夜里,给了老头一丝难得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