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赌气不参加儿子婚礼，儿媳却日日问候送饭，一年后他含泪认错

村口的石榴树开了又落，我骑着三轮经过老谢家门口，看见他坐在门廊下修鞋。那把旧剪刀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找什么合适的角度。

“老谢，去赶集不？”我停下车问。

他头也不抬，只是摇摇手里的鞋说：“不去，鞋底开胶了。”

其实，谁都知道老谢不是为了修鞋。今天是第十五号，他儿子小谢每月这天会回来看他。

我没多说什么，只是从车筐里掏出两个番茄递给他：“尝尝，刚摘的。”

老谢放下鞋，接过番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皱巴巴的手上，那双手在去年这时候，还死死攥着儿子的婚礼请柬，却怎么也不肯踏进婚礼现场一步。

事情得从一年多前说起。

老谢的儿子小谢在县城一家机械厂上班，老谢常在村里人面前夸自己儿子：“小谢手巧，修什么都行。”村里有什么灯不亮、锁坏了，都喜欢等着小谢周末回来帮忙修。

去年春天，小谢说要结婚了，对象是隔壁青山村的姑娘小丽。老谢一开始挺高兴，还特意去镇上买了两瓶珍藏的老白干，准备见未来儿媳妇时喝。

结果见面那天，事情没那么顺利。

“爸，这是小丽。”小谢带着对象来了。

小丽看起来很文气，戴着眼镜，说话轻声细语。老谢本想着跟儿媳妇聊几句家常，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听说你是大学生？”

小丽点点头：“是，师范毕业的。”

“那工资肯定不低吧？”老谢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气氛突然就僵了。小谢赶紧打圆场：“爸，小丽在县教育局做文秘，工作稳定。”

老谢”哦”了一声，又问：“你们准备住哪？”

“先租房子，攒钱买房。”小谢说。

老谢突然放下筷子：“买啥房子？我这不是有房子吗？”

小丽看看小谢，小谢摇摇头：“爸，我们想在县城安家。”

“县城？”老谢声音提高了，“那我呢？谁来照顾我？”

小丽小声说：“叔叔，我们周末可以回来看您。”

“周末？”老谢冷笑一声，“我这把老骨头，要是哪天摔倒了，等你们周末回来，怕是都凉透了！”

那顿饭吃得很不愉快。后来，小谢又单独跟老谢谈过几次，可老谢态度越来越强硬：要么回村里住，要么别结婚。

眼看着婚期近了，小谢和小丽还是决定在县城办婚礼。

婚礼那天，老谢一个人坐在家门口，手里握着那张红色请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村口的路。村里人来劝他，他都摆摆手：“不去！谁爱去谁去！”

李大婶路过，看见老谢这样，叹了口气说：“老谢啊，自己儿子结婚，你这当爹的不去像话吗？”

“谁说他是我儿子？不听我的，那就不是我儿子！”老谢倔强地说。

大家都知道，老谢打心眼里是舍不得儿子。自从老伴五年前走了，老谢就靠小谢周末回来打打下手、陪陪他解闷。现在儿子要在县城安家，老谢心里那根弦一下子绷紧了。

婚礼那天，村里去了不少人。回来的人都说场面办得不错，新娘子漂亮，新郎子懂事，就是少了新郎父亲，有点遗憾。

老谢听了，嘴上不说，心里却难受得很。他拿着烟袋锅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不孝顺的东西，以后别想踏进这个门！”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一辆摩托车停在了老谢家门口。

“谁呀？”老谢揉着眼睛出来。

是小丽，穿着一身便装，戴着头盔，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

“叔叔早上好，我给您送早饭来了。”小丽笑着说。

老谢愣了一下，脸一板：“不用，我不饿。”

小丽把保温桶放在门口台阶上：“叔叔，您尝尝看，是我熬的小米粥。您不吃我就放这里了，中午再来取桶。”

说完，小丽骑上摩托车走了，留下老谢站在门口，半天没回过神来。

中午时分，果然小丽又来了，带着热腾腾的饭菜。让老谢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天地，小丽竟然雷打不动，每天往他家跑两趟。

村里人都看见了，笑着问老谢：“你那新儿媳妇不错嘛，这孝顺劲儿，少见啊！”

老谢嘴上不说什么，但早上的时候会特意把门开着，等着那辆摩托车的声音。

有一次，我路过老谢家，看见他偷偷把小丽送来的保温桶里的饭菜倒进自己的碗里，然后装作没吃过的样子，又倒回保温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老谢用自己的方式在抗争，又在妥协。

下雨天，小丽来得晚了些，老谢站在屋檐下东张西望。摩托车声一响，他就赶紧回屋装作没注意。

“叔叔，下雨路滑，来晚了。”小丽浑身湿透，却还是笑着。

老谢看了她一眼，闷声说：“这么大雨，别来了，摔着怎么办？”

“没事儿，我骑得慢。”小丽把饭桶放下，又说，“叔叔，明天我休息，可以来陪您说说话吗？”

老谢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第二天，小丽真的来了，还带了针线。

“叔叔，我看您那件褂子袖口烂了，我给您缝缝。”

老谢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衣服拿了出来。小丽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低头认真地缝着。阳光照在她的头顶，显得特别安静。

“你…工作忙不忙？”老谢终于开口了。

“还行，朝九晚五，有双休。”小丽回答。

“那…我儿子对你好不好？”

小丽笑了：“叔叔，小谢很好。就是有时候太节省，电灯坏了非要自己修，结果差点触电。”

老谢听了，忍不住说：“那小子从小就爱捣鼓这些，手笨得很！”

“是啊，”小丽笑着说，“他说这是跟您学的，说您是全村修鞋最好的。”

老谢胸口一热，眼睛有点发酸。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小丽几乎每天都来，有时候帮老谢打扫屋子，有时候给他洗衣服，有时候只是坐着闲聊几句。

夏天到了，老谢家的西瓜熟了。他本想着摘几个留着自己吃，可想了想，还是把最大的一个挑出来，放在门口的小桌上。

中午，小丽来送饭，看见那个瓜，眼睛一亮：“叔叔，您种的西瓜？”

“嗯，自己种的，不知道甜不甜。”老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这瓜肯定甜，他专门挑了好种子。

“那我可以带回去给小谢尝尝吗？”小丽小心地问。

老谢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拿去吧。”

晚上，小谢发来短信：“爸，瓜很甜，谢谢。”

老谢握着手机，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眼角湿湿的。

老谢家的屋顶有些漏雨，他想找人修，又舍不得花钱。

一天早上，小丽来送饭，发现老谢在收拾被雨水浸湿的被褥。

“叔叔，屋顶漏了？”

老谢点点头：“没事，等天晴了我自己修。”

“我告诉小谢，让他来看看。”小丽说。

老谢立刻摇头：“不用！”

但第二天一早，小谢还是来了，带着工具和材料。

老谢躲在屋里不出来。小谢爬上房顶，噼里啪啦地忙活了大半天。

“爸，修好了。”小谢在门外喊。

老谢没吭声。

“爸，我走了。”小谢等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失落。

老谢偷偷从窗户缝里看着儿子的背影，手紧紧地抓着窗框。

秋天，村里苹果丰收。老谢把自家最红最大的几个装进袋子里，准备等小丽来时给她。

那天，小丽没来。老谢等了又等，心里有些不安。

下午，电话响了。是小谢打来的：“爸，小丽怀孕了，今天早上有点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

老谢握着电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医生说没事，就是需要休息。”小谢继续说，“这几天我来给您送饭吧。”

“不用！”老谢下意识地拒绝，但很快又改口，“你…你好好照顾她。我自己能行。”

放下电话，老谢看着那袋苹果，又看看天色，突然决定了什么。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拿着苹果，招手拦了一辆去县城的班车。

老谢站在儿子租的房子门口，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小谢，看见父亲站在门口，愣住了：“爸？”

老谢把苹果袋子往前一递：“给小丽的。”

屋里，小丽听见声音，从里屋出来，看见老谢，惊喜地说：“叔叔，您来了！”

她要起身，老谢赶紧摆手：“别动别动，你好好躺着。”

小谢让父亲进屋。老谢环顾四周，这是个不大的两居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角落里放着一个婴儿床的纸箱，还没拆开。

“你们…准备好了？”老谢指了指那个箱子。

小谢点点头：“刚买的，还没来得及组装。”

“我来。”老谢说着，就蹲下身开始拆箱子。

小谢和小丽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老谢忙活。

老谢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他一边组装，一边小声嘀咕：“这螺丝得拧紧点，小孩子闹腾，松了容易出事…”

组装好婴儿床，已经是晚上了。小谢留老谢住下，老谢没拒绝。

饭桌上，小丽给老谢盛了一碗汤：“叔叔，您尝尝，这是我第一次做的鲫鱼汤。”

老谢喝了一口，点点头：“不错，放醋了吧？”

“嗯，小谢说您喜欢放点醋。”

老谢看了儿子一眼，儿子笑了笑，低头吃饭。

“对了爸，”小谢突然说，“我们想好了，孩子如果是男孩，就跟您姓谢。”

老谢的筷子顿了一下，眼睛突然湿润了。他低下头，嘴唇抖动着，半天才说出一句：“随便，你们决定就行。”

但大家都看见他眼角的泪水。

老谢在儿子家住了三天才回村。回去后，他让村里的木匠给他做了个小摇篮，每天琢磨着怎么打磨得更光滑。

小丽的预产期在冬天。老谢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说是要去县城帮忙。

“老谢啊，你这是想开了？”村口的李大婶打趣他。

老谢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我孙子，我得去看着点。”

“你孙子还没出生呢！”

“那也是我孙子！”老谢一脸骄傲。

大家都笑了，知道老谢和儿子的隔阂终于化解了。

十二月的一个雪夜，老谢接到小谢的电话：“爸，生了，是个男孩，七斤六两！”

老谢激动得手抖，差点把电话掉在地上：“健康吗？小丽怎么样？”

“都好，妈妈孩子都好！”

老谢站在雪中，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想起一年前，自己是如何固执地拒绝参加儿子的婚礼；又想起小丽日复一日地往他家跑，风雨无阻地送饭、嘘寒问暖。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

如今，老谢的孙子已经会爬了。每个月十五号，小谢一家三口都会回村看他。老谢再也不会赌气了，反而常常提前一天就打扫好院子，准备好小孙子喜欢的玩具。

石榴树又开花了。我看着老谢怀里抱着孙子，坐在门廊下，脸上的皱纹里全是笑意。

“老谢，今天心情不错啊？”我问。

他点点头：“小谢说了，等孩子会走路了，就接我去县城住段时间。”

“那挺好。”

“是啊，”老谢摸着孙子的小脑袋，声音有些哽咽，“都是小丽的功劳。要不是她，我现在孙子都见不着，想想就后怕。”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这一老一小身上。老谢轻声说：“人啊，到了我这年纪，最怕的不是没人照顾，是没人理解。小丽她懂我，比我自己都懂我。”

我点点头，没说话。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需要一个外人，才能修复那些看似无法弥合的裂痕。

最让我感动的是，老谢卧室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那是小谢结婚时拍的。照片中没有老谢，但相框旁边，小心地别着一张老谢的单人照，像是后来被谁刻意放在那里，要把不完整的家庭拼凑完整。

我猜那是小丽的心意。而老谢终于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