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发现男闺蜜穿着他给儿子买的新皮鞋,还嫌弃有点挤脚
发布时间:2025-11-30 08:23 浏览量:5
01
陆正德的拐杖挥下来的时候,整个包厢里的人都懵了。
红木拐杖带着风,结结实实地抽在梁远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梁远疼得“嗷”一嗓子,整个人往前扑,撞翻了面前一盘热气腾腾的松鼠鳜鱼,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爸!你干什么!”
程佳怡尖叫着扑过去,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双臂,把梁远护在身后。
今天是陆正德的七十岁大寿,亲戚朋友坐了满满一屋子。
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场面,谁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陆正德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指着梁远,更准确地说,是指着梁远脚上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你问我干什么?”
“你问问他,问问他脚上穿的是什么!”
老头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拐杖的方向,落到了梁远的脚上。
那是一双崭新的手工皮鞋,皮质细腻,款式经典,一看就价值不菲。
梁远被这一下打得有点懵,又有点委屈,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脚,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就一双鞋吗,再说还有点挤脚呢……”
这句话像一瓢油,瞬间浇在了陆正德心里的那团火上。
“挤脚?”
“你还嫌挤脚?”
陆正德气得又扬起了拐杖,“那是我给我儿子陆安明买的!四千八!
我托人从意大利带回来的!他自己都还没舍得穿,怎么就穿到你这个外人的脚上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嫌我给我儿子买的鞋挤脚!”
整个包厢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信息炸蒙了。
儿子的新鞋,穿在了儿媳妇的“男闺蜜”脚上。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
亲戚们的眼神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在程佳怡和梁远之间来回扫视。
那眼神里有鄙夷,有好奇,有幸灾乐祸。
程佳怡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每一道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割着她。
“爸,你胡说什么!”
她急着解释,声音都变了调,“这鞋是……是安明送给梁远的!他们是好朋友,送双鞋怎么了!”
“好朋友?”
陆正德冷笑一声,拐杖重重地戳着地板,“我儿子在哪儿?
今天是我七十大寿,他这个做儿子的为什么不来?
让你带着这么个不清不楚的男人来给我祝寿?”
“他公司忙!他出差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程佳怡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掩饰什么。
“忙?忙到连亲爹的生日都不管了?忙到把亲爹给他买的鞋送给别的男人穿?”
陆正德步步紧逼,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程佳怡,“程佳怡,我陆家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作践我们家的脸面?”
“我没有!”
程佳怡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委屈和羞愤让她几乎站不稳。
她求助似的看向身后的梁远,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梁远扶着桌子站起来,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他看着暴怒的陆正德,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场面,他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是错。
“你看看他那怂样!”
陆正德指着梁远,对着程佳怡吼,“这就是你护着的人?我儿子要是在这儿,轮得到他这么嚣张吗!”
“够了!”
程佳怡终于崩溃了,她冲着陆正德喊,“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她拉起梁远的手,“我们走!”
“站住!”
陆正德一声怒喝,拦在他们面前,“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陆安明到底去哪了?这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程佳怡看着眼前这个固执又愤怒的老人,看着满屋子看好戏的亲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知道,这个“交代”,她给不了。
至少现在,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02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又刺鼻。
程佳怡坐在长椅上,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梁远从诊室里出来了,背上敷着药,白色的衬衫上还能看到一点点渗出的血迹。
“医生怎么说?”程佳怡连忙站起来,声音里带着歉意。
“没事,就是点皮外伤,骨头没事。”
梁远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你爸下手还真挺狠的,这一下,我估计得趴着睡好几天了。”
程佳怡的眼圈又红了,“对不起,梁远,真的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带你去的。”
“这怎么能怪你。”
梁远在她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老爷子也是爱子心切,看到给儿子的东西被我用了,生气是正常的。只是……他不知道情况。”
程佳怡把脸埋在手心里,肩膀微微颤抖。
“我该怎么跟他说?我怎么说得出口?”
“安明不让我说,他说他不想让爸妈担心。
他说他这个样子,还不如让他们以为他在外面风光……”
梁远拍了拍她的背,动作很轻柔。
“佳怡,我知道你难,但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
“你一个人扛着,太累了。”
“安明现在这个情况,更需要家人的支持,特别是老爷子。”
程佳怡摇着头,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
“不行的,爸那个脾气你今天也看到了,他要是知道了安明的真实情况,他会垮的。”
“他一辈子都为安明骄傲,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变成……”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那个词,她不敢想,更不敢说。
梁远沉默了,他知道程佳怡说的是事实。
陆正德是个极其要强的老人,陆安明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从上学到工作,陆安明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是陆正德在所有亲戚朋友面前炫耀的资本。
如果让他知道,他那个天之骄子一样的儿子,现在……
梁远不敢再往下想。
“那双鞋,”程佳怡忽然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真的是安明让我给你的。”
“他说他穿不了了,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他说你脚的尺码跟他一样。”
“他说,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帮我瞒着家里。”
“他还说,让你别嫌弃,就当是他送你的一个念想。”
梁远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想起那天在病房里,陆安明把鞋盒递给他时的样子。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瘦得脱了相,坐在轮椅上,连递个东西都显得那么吃力。
他笑着说:“远子,拿着,别跟我客气。这鞋跟脚,走路稳,以后你替我多走走,多看看。”
当时梁远就差点没忍住。
他怎么会嫌弃。
他在寿宴上那句“有点挤脚”,不过是想在亲戚面前,把这场戏演得更真一点,让大家更相信他和程佳怡之间有点什么,从而忽略掉陆安明缺席的真正原因。
谁知道,弄巧成拙,直接点燃了炸药桶。
“佳怡,”梁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寿宴闹成这样,你回家怎么面对爸?”
程佳怡擦了擦眼泪,眼神里透出一丝疲惫的坚决。
“我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守着安明。”
“这是我答应他的。”
她站起身,“你先回去休息吧,医药费我转给你。我……我得回家一趟。”
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陆家的别墅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怕。
一屋子的亲戚早就被遣散了,客厅里只剩下陆正德和他的老伴,也就是程佳怡的婆婆,王秀兰。
王秀兰在一旁小声地抹着眼泪,陆正德则像一尊石像,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脸色铁青。
程佳怡推门进来的时候,两道锐利的目光立刻射了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
陆正德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个野男人呢?安顿好了?”
程佳怡没有理会他话里的讥讽,只是平静地说:“爸,他叫梁远,是安明最好的朋友。他不是野男人。”
“朋友?好到能穿你老公的鞋,好到能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护着他跟我这个老头子动手?”
“程佳怡,你当我老了,眼睛瞎了,心也糊涂了吗?”
“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
你现在就给陆安明打电话,让他滚回来!
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他老婆都要跟人跑了,他这个男人是怎么当的!”
陆正德抓起桌上的手机,狠狠地摔在程佳怡面前。
“打!现在就打!”
程佳怡看着地上的手机,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电话,她不能打。
因为她知道,电话那头,永远都不会再是她熟悉的那个声音了。
03
“怎么不打?”
陆正德的声音里充满了压迫感,“心虚了?怕安明知道你干的这些好事?”
程佳怡缓缓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手机。
屏幕已经碎了,像一张蜘蛛网,映着她苍白的脸。
“爸,安明他……他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
她找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借口。
“没电?”陆正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骗鬼呢!出差连个充电宝都不带?程佳怡,你编瞎话能不能用点心!”
“我没有编!”程佳怡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他就是忙!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他亲爹的七十大寿还重要?”
“是!”
程佳怡几乎是吼出来的。
喊完之后,她自己也愣住了。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秀兰吓得停止了哭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
陆正德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指着程佳怡,手指都在发抖,“你……你再说一遍?”
程佳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
她不能再刺激这个老人了。
“爸,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我的意思是,安明的工作真的很重要,他也是身不由己。他心里肯定惦记着您的生日,他比谁都难受。”
“他要是真惦记,就不会连个电话都没有!”
陆正德根本不信,“从早上到现在,他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这正常吗?”
“程佳怡,你别再替他瞒着了。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躲着不见我们?”
“他没有!”
程佳怡立刻反驳,“爸,安明不是那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他吗?”
“我以前是了解,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陆正德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一个连家都不回的男人,一个把自己老婆推给别的男人照顾的男人,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陆安明吗?”
程佳怡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
那时的陆安明,还是公司的项目总监,英俊挺拔,是所有人眼中的精英。
他们的家,也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变故是从一次体检开始的。
一张诊断书,彻底摧毁了他们的生活。
“运动神经元病”。
一个冰冷又陌生的医学名词,医生解释了很久,程佳怡只听懂了几个字:
无法治愈,肌肉会逐渐萎缩,直到呼吸衰竭。
俗称,渐冻症。
她不相信,拉着陆安明跑遍了全国所有的大医院,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陆安明从最初的震惊和绝望,慢慢变得沉默。
他开始偷偷地安排自己的“后事”。
他把公司的股份转到了程佳怡名下,把家里的存款和理财产品都设置了自动转移。
他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撮合程佳怡和梁远。
梁远是陆安明大学时最好的兄弟,现在是一家医院的康复科医生。
陆安明出事后,梁远是第一个知道的,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全部真相的外人。
“佳怡,我死以后,你还年轻,不能一个人过。”
“梁远人不错,知根知底,他对你也有好感,我看得出来。”
“我不在了,让他照顾你,我放心。”
陆安明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平静得可怕。
程佳怡哭着打他,骂他混蛋。
“陆安明,你还没死呢!你就想着把我推给别人了?你有没有心!”
陆安明只是抱着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他辞掉了工作,骗父母说公司派他去国外开拓新市场,归期不定。
然后,他住进了梁远帮他联系的一家私人疗养院。
他拒绝让程佳怡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的父母。
“我爸妈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
“就让他们以为我还在外面拼搏,还在给他们争光。”
“佳怡,算我求你,帮我演好这最后一场戏。”
那双皮鞋,就是陆正德在陆安明“出国”前买给他的,说是让他出去谈生意的时候穿,有面子。
陆安明一次都没穿过。
他的脚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根本穿不进这么硬的皮鞋。
所以,他把它送给了梁远。
这些真相,像一块巨石,压在程佳怡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看着面前怒不可遏的公公,看着一旁垂泪的婆婆,她多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可是,她不能。
她答应过陆安明的。
“爸,妈,你们相信我,安明他真的有苦衷。”
程佳怡跪了下来,眼泪无声地滑落。
“请你们,再给他一点时间,也再给我一点时间。”
“等他忙完了,他会回来跟大家解释清楚的。”
陆正德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媳妇,心里的火气不知为何,消散了一些,转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程佳怡的眼神,太绝望了。
那不是一个出轨心虚的女人该有的眼神。
那是一种,背负了天大的秘密,却无处诉说的痛苦。
难道,安明真的出事了?
04
寿宴不欢而散后的第三天,陆正德还是没接到儿子的电话。
他心里的那股不安,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滋长,缠得他寝食难安。
程佳怡这两天早出晚归,每次问她,都说是去公司处理事情,帮陆安明盯着。
可陆正德总觉得她在撒谎。
她的眼睛总是红肿着,人也瘦了一圈,像是被什么事情掏空了精神。
他决定不再等了。
他要自己去找答案。
他翻出通讯录,找到了陆安明公司一个副总的电话,那是他以前打牌认识的。
电话接通了,对方很客气。
“陆叔叔,您好您好,好久不见了,您身体还好吧?”
“小张啊,我挺好的。”陆正德开门见山,“我问你个事,安明他……最近在公司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忙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陆叔叔,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陆正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安明总……他三个月前就办了离职手续了。”
“什么?”陆正德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离职?他不是说公司派他去国外了吗?”
“国外?”对方的语气很惊讶,“没有啊,我们公司最近没有海外项目。他当时只说是个人原因,我们还觉得挺可惜的,他可是公司的顶梁柱啊。”
陆正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离职了。
骗他的。
程佳怡也在骗他。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挂了电话,陆正德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心乱如麻。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涌进他的脑海。
被骗去搞传销了?
在外面欠了高利贷,跑路了?
还是……跟程佳怡感情破裂,故意躲着不见?
他越想越害怕,抓起外套就冲出了门。
他要去他们的小家看看。
陆安明和程佳怡的公寓离得不远,陆正德有备用钥匙。
打开门,屋子里很整洁,但却透着一股没有人气儿的清冷。
他像个侦探一样,在屋子里四处翻找。
书房的电脑是关着的,衣柜里的衣服摆放得整整齐齐,陆安明常穿的那几件西装都挂着,并没有带走。
这不像是一个要出远门的样子。
最后,他在卧室床头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他心里一动,找来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锁撬开。
盒子里没有他想象中的借条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只有一沓厚厚的单据。
全是医院的缴费单,化验单,还有几份他看不懂的检查报告。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缴费单,上面的名字是“陆安明”。
缴费项目是“利鲁唑片”。
这是什么药?
他拿出自己的老花镜,眯着眼睛看那些检查报告。
“肌电图检查报告”、“神经传导速度测定”……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他看到了一行结论性的话。
“……支持运动神经元病诊断。”
运动神经元病?
这是什么病?听起来像是腿脚不方便?
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绝症就好。
也许是安明得了什么病,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才和佳怡一起瞒着他们。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把盒子里的东西都装好,准备回家上网查查这个“运动神经元病”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准备把盒子放回去的时候,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从一沓报告里掉了出来。
他捡起来,打开。
那是一份……人体器官捐献志愿登记表。
上面,“陆安明”三个字签得龙飞凤舞,和他平时的字迹一模一样。
陆正德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可他知道,只有对自己的生命不抱希望的人,才会去签这个。
他手里的那张纸,变得有千斤重。
他踉踉跄跄地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对劲。
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他的儿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05
陆正德拿着那张器官捐献登记表,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他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程佳怡的公司楼下。
他就在大门口等着,像一尊望夫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公司的灯一盏盏熄灭,下班的人流从他身边涌过。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程佳怡看起来很疲惫,挎着包,低着头,慢慢地往外走。
“佳怡。”
陆正德叫了她一声。
程佳怡猛地抬起头,看到他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爸?您……您怎么来了?”
陆正德没有回答她,只是举起手里的那张纸,声音沙哑地问:
“这是什么?”
程佳怡的目光落在纸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这是什么!”
陆正德的音量陡然拔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安明呢?他到底在哪儿!
你今天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我就死在你面前!”
老人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像是要吃人。
程佳怡知道,瞒不住了。
再瞒下去,公公可能真的会出事。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爸,我们……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咖啡馆的角落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程佳怡把一切都说了。
从那张诊断书开始,到陆安明如何安排好一切,如何骗他们说要去国外,如何住进疗养院。
她一边说,一边哭,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陆正德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他的身体靠在沙发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运动神经元病……”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念一个恶毒的咒语。
“就是……电视里演的那个……渐冻症?”
程佳怡痛苦地点了点头。
陆正德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寿宴那天,自己是多么的愤怒,多么的刻薄。
他骂程佳怡不守妇道,骂梁远是野男人。
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揣测那个替他儿子扛起一切的儿媳妇。
他还用拐杖,打了那个一直在默默帮助他儿子的好朋友。
原来,那双他引以为傲的皮鞋,他的儿子,根本就穿不上了。
原来,他儿子缺席他最重要的生日,不是因为不孝,而是因为他连站起来,都变得那么艰难。
原来,所有他看到的“背叛”和“谎言”,背后都藏着一个如此残忍又悲伤的真相。
一瞬间,巨大的悔恨和心痛,像海啸一样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他现在在哪家疗养院?”
陆正德睁开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带我去见他。”
程佳怡看着公公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泪眼婆娑。
“爸,安明他……他不想让你们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我是他老子!”
陆正德一拳砸在桌子上,咖啡杯都震得跳了起来。
“他就是变成一堆白骨,那也是我儿子!带我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脆弱。
程佳怡知道,她无法再拒绝。
这个真相,对这个家庭里的每一个人,都同样残忍。
而他们,必须一起面对。
06
去疗养院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
王秀兰也来了,她从头到尾都在无声地流泪,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陆正德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
疗养院在郊区,环境清幽。
梁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看到陆正德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陆正德走到他面前,站定。
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人,对着眼前这个被他误会、被他打骂的年轻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孩子,对不起。”
“是叔叔糊涂,错怪你了。”
梁远连忙扶住他,“叔叔,您别这样,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五味杂陈。
陆正德没有起身,声音嘶哑地继续说:“那天……谢谢你没跟我计较。也谢谢你,一直照顾安明。”
说完,他才直起身子,通红的眼睛看着梁远,“他……怎么样了?”
梁远的表情沉重下来。
“情况……不太好。”
“最近恶化得很快,手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说话也开始变得含糊不清。”
“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轮椅上坐着。”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陆正德和王秀兰的心上。
王秀兰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失声。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滴滴声。
窗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正望着窗外的夕阳。
他的身形消瘦,肩膀塌陷,显得那么单薄和脆弱。
那还是他们那个高大挺拔,永远充满自信的儿子吗?
程佳怡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柔声说:“安明,你看谁来了。”
轮椅缓缓地转了过来。
当看到陆安明那张脸时,陆正德和王秀兰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那张脸,瘦得两颊深陷,颧骨高耸,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眼神,也不再是以前的明亮锐利,变得有些空洞和涣散。
他看到父母,愣了一下,然后,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
可是,他连一个简单的笑容都做不出来了。
“爸……妈……”
他开口,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含着东西,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你们……怎么……来了……”
王秀兰再也控制不住,扑了过去,跪倒在轮椅前,握住儿子那双已经开始萎缩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我的儿啊……你怎么……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陆正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一辈子没掉过几滴眼泪的硬汉,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儿子面前。
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摸一摸儿子的脸,却又不敢。
他怕自己的触碰,会弄疼这个已经如此脆弱的生命。
陆安明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爸……对……不……起……”
“别说话!”
陆正德终于伸出手,轻轻地捧住儿子的脸,泪水滴在他的手上。
“是爸对不起你。”
“是爸没用,爸什么都不知道,还……”
他还误会了你最爱的人,打了你最好的兄弟。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一家人,在夕阳的余晖里,哭成一团。
所有的误会,所有的怨怼,在残酷的真相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心痛和悔恨。
07
从那天起,陆家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陆正德和王秀兰搬到了疗养院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每天都陪在儿子身边。
程佳怡也辞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顾陆安明。
他们组成了一个新的,也是最后的防线,共同对抗那个叫“病魔”的敌人。
陆正德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脾气火爆、说一不二的大家长。
他变得沉默,但细心。
他学会了给儿子按摩,每天几个小时,从胳膊到双腿,一下一下,笨拙却认真。
他怕儿子的肌肉萎缩得太快。
他学会了做流食,把各种有营养的蔬菜水果打成糊,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给儿子吃。
他怕儿子吞咽困难,会呛到。
他每天推着轮椅,带儿子去院子里晒太阳。
给他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讲厂里的趣闻,讲那些已经泛黄的过往。
他想让儿子开心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王秀兰则负责后勤,洗衣做饭,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不再哭了,只是眼神里总带着化不开的悲伤。
她会给儿子读报纸,读小说,有时候还会哼起儿子小时候最喜欢的摇篮曲。
程佳怡和梁远也成了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梁远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指导他们如何进行康复训练,如何预防并发症,联系最好的专家进行会诊。
寿宴那天被打的伤,谁也没再提过。
陆正德每次看到他,眼神里都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他私下里找过程佳怡,想把家里的积蓄都给她,作为补偿。
“佳怡,爸对不起你。”
“这些钱你拿着,以后……以后安明不在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过。”
程佳怡拒绝了。
“爸,我跟安明是夫妻,照顾他是我的责任,不是为了钱。”
“只要他还在一天,我就陪他一天。”
她的眼神,平静而坚定。
陆安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他渐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通过眨眼来表达“是”或者“不是”。
他的身体像一个被禁锢的牢笼,困住了他鲜活的灵魂。
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他看着为他奔波劳累的家人,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舍。
有一次,陆正德给他擦脸的时候,发现儿子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那一刻,陆正德的心都碎了。
他知道,儿子在怪自己,怪自己拖累了整个家。
他握住儿子的手,把脸贴在上面,老泪纵横。
“儿子,别怕。”
“有爸在,天塌不下来。”
“你别放弃,我们……我们也不放弃。”
为了筹集高昂的治疗费用,陆正德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要卖掉那套他住了一辈子的老房子。
那是单位分的房,是他和王秀兰结婚的地方,是陆安明长大的地方,承载了他们家所有的回忆。
亲戚朋友都来劝他。
“老陆,你疯了?这病根本治不好,你把房子卖了,以后住哪儿?”
“就是啊,这是个无底洞,你何必呢?”
陆正德只有一句话。
“只要我儿子能多活一天,让我睡大街都行。”
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他不能再错第二次。
他要用自己的所有,去换取儿子生命里,那怕多一秒钟的停留。
08
房子很快就卖掉了。
拿到钱的那天,陆正德没有丝毫的犹豫,全部交给了医院。
他给陆安明换了最好的病房,用了最新的进口药,请了最专业的护工。
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儿子。
他和王秀兰在医院附近租的那个小公寓,就成了他们新的家。
虽然小,但很温馨。
程佳怡和梁远也经常过来,四个人一起,研究着怎么给陆安明增加营养,怎么让他更舒服一点。
日子在一种平静又绝望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陆安明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连眨眼都变得很费力。
他像一株即将枯萎的植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
但他的眼睛,偶尔会透出光亮。
尤其是在看到一家人围在他身边的时候。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
陆正德像往常一样,在给儿子读报纸。
他读得很慢,声音有些沙哑。
读着读着,他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到陆安明的手指,竟然微微地蜷缩了一下。
陆正德愣住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又看了一眼,那根手指,又动了一下。
“秀兰!佳怡!你们快来看!”
陆正德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他叫来了所有人。
大家围在病床前,屏住呼吸。
陆安明看着父亲,看着母亲,看着妻子,看着最好的朋友。
他的嘴角,那个已经僵硬了很久的嘴角,竟然奇迹般地,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那是一个笑容。
一个用尽了他生命最后力气的笑容。
所有人都哭了。
这一次,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喜悦的泪水。
他们知道,这也许不是医学上的奇迹,但这是爱的奇迹。
陆安明在用他唯一能动用的方式,告诉他们,他感受到了他们的爱,他没有遗憾了。
几天后,陆安明在睡梦中平静地离开了。
葬礼很简单,只请了最亲近的人。
梁远也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脚上,依然是那双陆正德买的皮鞋。
他走到陆正德面前,轻声说:“叔叔,这双鞋,我穿着正合适。”
陆正德看着他,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孩子,以后,替他多走走,多看看。”
生活还要继续。
陆正德和王秀兰用卖房子剩下的钱,加上程佳怡公司的分红,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基金会。
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和陆安明一样,患有罕见病的家庭。
他们想把这份爱,延续下去。
程佳怡没有再婚,她接管了陆安明留下的公司,把它经营得有声有色。
她把对丈夫的思念,化作了工作的动力。
一个周末的午后,程佳怡和陆正德、王秀兰一起,去陵园看望陆安明。
墓碑上,是他年轻时笑得灿烂的照片。
程佳怡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轻声说:“安明,我们都挺好的,你放心吧。”
陆正德站在一旁,看着远方的天空。
天很蓝,云很白。
他想,儿子一定是在天上看着他们,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他深爱过的家。
一阵风吹过,吹动了墓碑前的花瓣,也吹动了老人花白的头发。
他没有再流泪,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平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