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我因打架进了监狱,却因好心,在那里遇上了一生的贵人

发布时间:2025-12-04 09:00  浏览量:1

讲述/钱文宝

文/情浓酒浓

我叫钱文宝,出生在五十年代的普通农村。

家里祖辈都是庄稼人,我爹娘算是有点远见,咬着牙供我念完了初中。这在村里同龄人里,算是难得的“文化人”了。也因为识几个字,人看着还算老实本分,十七岁那年,就被生产队长喊去记工分,这活儿不算累,但得细心,也招人眼红。

1976年的秋天,地里的粮食都收获了,空气里弥漫着新粮和秸秆的味道。一年里最让人期盼,也最容易起风波的时候到了——按人口和工分分粮食。

我们村有个本家堂兄,叫钱文达。可村里没人叫他大名,都喊他“钱赖子”。人如其名,赖得出奇。三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条,跟他哥嫂早就分了家,爹娘也跟哥嫂过,他自己守着两间土房混日子。上工时,别人都铆足了劲挣工分,他不是喊肚子疼要拉屎,就是说头晕要歇歇,一转眼人就溜得没影,找个树荫地儿能睡到收工。队里人对他怨气冲天,只是碍着同村同姓,不好撕破脸。

分粮前,生产队长开会,当着全队人的面,指着钱赖子说:“钱文达,你这一年偷奸耍滑,大伙儿都看在眼里。队里决定了,你的工分按一半算,今年分的粮食,也减半!”

钱赖子耷拉着脑袋,不敢跟队长横。

散会后,我正往家走,刚到门口,就被他从后面一把揪住了脖领子。

“钱文宝!”他瞪着眼,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亏我们还一个老祖宗,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有你这么坑自家人的吗?凭啥给老子工分减半?是不是你在背后使坏!”

我年轻气盛,被他这么揪着,火气也“噌”地就上来了,用力甩开他的手,呛了回去:“凭啥?凭你懒!凭你三十好几还游手好闲!凭你连个婆娘都讨不上!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

我这话,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扎进了他最痛的地方。钱赖子那张干瘦的脸瞬间扭曲,眼里凶光毕露,没等我还嘴,“嘭”的一拳就砸在我脸上,鼻子一热,血就流了下来。

我娘正在院里喂鸡,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这情形,吓得赶紧上前拉架:“文达!文达你这是干啥!快住手!”

她瘦小的身子刚挤到我们中间,钱赖子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胳膊用力一挥。我娘“哎呦”一声,被他推得踉跄几步,脚下一绊,脑袋磕在了门口堆着的几块碎山石上,登时就见了红。

“娘!”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看着她额头上汩汩冒出的鲜血,再看看钱赖子那张依旧狰狞的脸,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冲垮了理智。我一把推开他,冲进院子,抄起靠在墙边的挑水扁担——那是一根结实的硬木扁担。

我红着眼睛,抡圆了扁担,朝着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钱赖子腿上,用尽全身力气横扫过去!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紧接着是钱赖子杀猪般的凄厉惨叫。他整个人瘫倒在地,抱着两条以诡异角度扭曲的腿,哀嚎着。

我娘捂着额头,看到这情景也吓傻了,顾不得自己,连滚爬爬地去喊村里的赤脚大夫。

我们村离县城远,那时候去大医院花钱如流水,谁家也负担不起。赤脚大夫来了,看了看,说是骨头断了,给正了骨,用木板夹上,敷了些草药,说只能慢慢养。

可谁知道,几天后,钱赖子的腿伤口感染了,发起高烧,整条腿肿得发亮。没办法,队里找了辆拖拉机,连夜把他送到了县医院。命是保住了,腿也接上了,但从此落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

钱赖子恨透了我,伤还没好就把我告了。那时候正是“严打”的风头上,我这种“行凶致人重伤”的,撞在了枪口上。没多久,判决下来:有期徒刑三年。

宣判那天,看着爹娘哭成泪人,感觉天都塌了。我才十九岁,这辈子算是完了。背着“劳改犯”的名声,以后出去了,谁看得起?哪个姑娘肯嫁?

我被送到了监狱。灰色的高墙,铁丝网,荷枪实弹的哨兵,一切都让我感到窒息和绝望。我被分到一个监舍,里面连我总共六个人。有偷窃的,有打架斗殴的,刑期最长的那个,是因为酒后打架,失手把人打死了,判了十八年。我三年,在这里面居然还算“短”的。

因为我进去得晚,被安排在靠墙最边上的一张铺位。旁边睡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比我大三四岁,清清瘦瘦,眉宇间有种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沉静。他很少跟其他人搭话,空闲时间总是捧着一本书在看,看得很入神。听监舍里其他人闲聊,我知道他叫苏浩,比我早进来两个月,罪名是“投机倒把”。

大概是因为年纪相仿,床铺又挨着,我心里憋闷,总想找人说说话。我试着跟他搭腔,问他是哪里人,怎么进来的。他大多时候只是淡淡地“嗯”一声,或者摇摇头,眼睛很少离开书本,对我爱答不理。

我娘心疼我,虽然家里也困难,但还是隔段时间就来看我,在我户头上存点钱,让我能在里面买些肥皂、牙膏之类的东西。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娘怕我冻着,特意托人给我捎来一双她亲手纳的千层底棉鞋,厚厚的,暖和极了。

我注意到,苏浩脚上还穿着一双单薄的解放鞋,脚后跟都磨破了,露着冻得通红的皮肉。他从没提起过家里人,也从来没见有人来探视他。

我忍不住问他:“苏哥,你家里……没人来看看你?”

他靠在墙上,望着灰蒙蒙的天,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是城里人。本来在国营厂有份工作,父母都是工人,家里条件还行。可我不安分,总觉得按部就班没意思,偷偷倒腾点紧俏物资……栽了。进来后,家里觉得我给他们丢尽了脸,跟我断绝关系了。兄弟……也怕受牵连吧。”

他说得很平静,但我能听出那平静下面的苦涩和荒凉。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比我还可怜。我至少还有爹娘惦记着。

一阵寒风刮过,他下意识地跺了跺冻僵的脚。我看着自己脚上暖和的棉鞋,心里一动,翻出一双自己的棉鞋递给他:“苏哥,你试试我这个,我娘做的,暖和。”

他愣住了,看着我,没接。

“试试嘛,咱俩脚差不多大。”我把鞋塞到他手里。

他穿上,大小正好,他低下头,好一会儿没说话。

后来我娘再来存钱时,我让她下次给我做棉袄棉裤时,也给苏浩做一套。“娘,他家里没人管他,怪可怜的。”

我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79年冬天,我刑满释放。出狱那天,苏浩还有一年。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只说了一句:“兄弟,出去好好过。”

回到家,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指指点点。我低着头干活,拼命想用汗水洗刷掉身上的印记。说亲的事更是想都别想,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坐过牢的?我娘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但我没忘了苏浩。隔段时间,我就买些用的,去监狱看他。

一年后,苏浩也出来了。他孑然一身,无家可归。我没多想,直接把他拉回了家:“苏哥,你要不嫌弃,就先住我家。农村条件差,好歹有个落脚的地儿。”

苏浩在我家住了两个多月。他没有农村户口,分不到地,光靠我家的几亩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天晚上,他对我说:“文宝,现在政策松动了,改革开放了。我打算出去闯闯,南方那边机会多。等我在外面站住脚,一定回来接你。这农村……不是我们的天地。”

我知道他心气高,也见识广,留不住。临走前,我偷偷找娘要了家里仅有的二十块钱,硬塞到他手里:“苏哥,路上用。混不好……就回来。”

苏浩捏着那皱巴巴的二十块钱,眼圈红了,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了。

他走后,我的生活照旧,每天跟着爹娘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心里总存着个念想,望着村口的路。我对娶媳妇已经不敢抱太大希望,只盼着爹娘身体好,自己能多攒点钱。

没想到,1983年春天,苏浩真的回来了!他不是空手回来的,穿得精神利落,还带回来了大包小包,都是我们没见过的稀罕东西。

他兴奋地跟我说:“文宝,走!跟我去城里!现在做生意没人管了,正是好时候!广州那边衣服便宜又时髦,咱们弄回来卖,肯定赚钱!有了钱,还怕说不上媳妇?”

我爹娘开始不同意,怕我再出事。但苏浩讲得头头是道,我也心动了。那几年的监狱经历,让我格外渴望改变,渴望活得有个人样。

我跟着苏浩,第一次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广州的繁华让我眼花缭乱,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还有那堆成山的各式各样的服装。我们从最初的摆地摊开始,风里来雨里去,吆喝叫卖。因为苏浩眼光好,进的货样式新,价格实在,我们的摊子越来越火。

后来,我们租了个小门面,开了第一家服装店。再后来,第二家,第三家……生意像滚雪球一样做了起来。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进货的时候,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她也是个做服装生意的姑娘,爽利能干。我们俩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她听说了我的过去,只是笑了笑,说:“谁还没个糊涂的时候?我看中的是你现在的踏实和心善。”

如今,我和苏浩都老了,生意早交给了下一代。我们的儿女像当年的我们一样,关系亲近。两家人经常聚会,孩子们管对方父母叫“大伯”、“叔叔”,亲如一家。

有时酒酣耳热,我和苏浩还会说起1976年,那个冰冷的冬天,监狱里那双棉鞋。

我常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因为一时心软,递出那双棉鞋;如果我没有坚持让我娘给他也做一身棉衣;如果在他出狱后无家可归时,我没有把他拉回家……我的人生,会不会就此困在村子里,背着“劳改犯”的标签,孤独终老?

命运真是难以捉摸。一次冲动的罪行,把我抛进了人生的谷底;而一次微不足道的善意,却让我在谷底,遇见了照亮我后半生的贵人。

苏浩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带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人生路长,善恶有时只在一念之间,而真正的救赎与机遇,往往就藏在人性最朴素的善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