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冬：胡同里的京味暖章

北平的冬总来得从容，风是干冷的，裹着胡同里灰墙的气息，却不似关外那般凛冽。清晨推开四合院的木门，檐角垂着的冰棱映着淡日，青砖地上的薄雪踩上去发着 “咯吱” 的轻响，院角的老槐树枝丫光秃秃的，却缀着几串风干的海棠，红得像冻住的小灯笼。

往什刹海去，冰场早被打理得平整。穿棉袄的伙计推着小车吆喝 “租冰鞋嘞”，铜铃铛在风里叮当作响。老人们穿着厚棉裤，踩着老式冰鞋在冰上溜着圈，身姿比年轻人还利落；小孩们裹得像棉花糖，拽着冰车的绳子在冰面滑行，笑声裹着寒气飘得老远。岸边的糖炒栗子摊冒着热气，黑砂裹着栗子在铁锅里翻滚，香气混着烤白薯的甜暖，勾得人忍不住停下脚步，买一包揣在棉兜里，手暖了，心也暖了。

雪落时的北平最是动人。故宫的红墙覆了雪，檐角的瑞兽顶着白绒，连太和殿的琉璃瓦都添了几分温柔。胡同里的门墩儿积着雪，门楣上的春联被雪浸得发红，路过的老北京人碰面会笑着寒暄：“您这儿遛弯呐？雪天路滑，慢着点！” 到了饭点，胡同深处的涮肉馆便飘出芝麻酱的香，铜锅子烧得沸腾，薄切的羊肉片在清汤里一涮就熟，蘸上韭菜花与腐乳，一口下去，暖意从舌尖窜到心口。

暮色降临时，茶馆的玻璃上凝着白雾，里头传来说书人的醒木声，混着茉莉花茶的清香。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胡同口的老槐树梢，落在挂着 “酒旗” 的小铺前。北平的冬，从不是萧索的冷，是藏在灰瓦红墙里的温情，是裹在糖炒栗子香里的京味，是老北京人心里最踏实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