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样子｜37年，2平方米，淄博修鞋女匠的“足下”人生

12月19日，冬日的淄博寒意正浓。张店南西四路便民服务点，摊主赵永华已利落地摆好工具——一台老式修鞋机、一盒钥匙坯、几卷各色线轴、一把磨得发亮的锤子。不足2平方米的角落，是她在这座城市生存的“小天地”。

刚坐下，老顾客李先生就拎着一双鞋来了：“赵师傅，这鞋跟又磨偏了，你给我拾掇一下。”赵永华接过来，摸了摸鞋底，笑道：“这鞋质量不错，你穿得仔细，这回修修还能撑两年。”寒暄间，她的手已熟练地转动机器，打磨、粘胶……不到十分钟，鞋跟恢复如初。这样的一幕，在这个小摊前无数次重复。

时间倒回到1988年。22岁的赵永华跟随丈夫，从四川广安老家来到山东淄博谋生。“那时候家里困难，就想学门手艺糊口。”修鞋配钥匙，在许多人眼里是又脏又累的营生，甚至“不体面”。可赵永华不这么想：“靠手艺吃饭，心里踏实。”最初在淄博火车站旁，一张木板桌、几件旧工具就是全部家当。寒冬里，手冻得发麻，握不住针线；酷暑时，胳膊晒脱一层皮。可她都咬牙挺了过来，“每修好一双鞋，就多一份收入，日子就有盼头。”让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份最初只为谋生的手艺，她一守，就是整整半生。

37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城市改换新颜，也让赵永华从青丝到鬓角染霜。当年一同来淄博的老乡，有的转行做买卖，有的回了老家，只有她还守着这个两平方米的小摊，日日与针线、鞋履、钥匙坯为伴。“有人问：‘这么多年，不觉得枯燥吗？没想过转行吗？’”她总是笑着摇头，答案藏在那一个个细微的瞬间里——她记得有不少男顾客喜欢皮鞋缝线密一些，有女顾客换拉链总要匹配衣料的颜色，还有顾客配钥匙必须调试到开合毫无滞涩。“最暖心的，是看到他们拿着修好的东西，满意离开的样子。”她说，这份“被需要”的感觉，是任何工作都换不来的温暖。

换拉链时，她会在装零件的箱子里翻找半天，只为配到最贴合面料颜色的那一款；修补皮鞋，她一针一线力求缝得牢固又隐蔽，让鞋子“伤愈”却不留明显痕迹；配钥匙，她反复打磨调试，直到开锁瞬间那声清脆的“咔嗒”响起，才放心交给顾客。附近居民的皮鞋，在她这里换过两次底依然舍不得丢，只因“赵师傅修的，穿着特别跟脚”；配完钥匙的顾客，总习惯性念叨一句“找赵师傅，踏实”。

遇到腿脚不便的独居老人想修鞋，她常常不仅不收钱，还主动上门取送。去年冬天，八十多岁的刘奶奶有双旧棉鞋想补一补，却出不了门。赵永华知道后，利用中午收摊的间隙取回修好，又赶在傍晚前送去。老人拉着她的手，眼里泛着光，一遍遍道谢。

赵永华说，37年里，委屈不是没有，质疑也听过，但顾客一句真诚的“谢谢”，就能让她把疲惫忘到脑后。

时代在变，顾客的需求也在变。赵永华的小摊上添置了新式拉链头、特种胶水，她甚至琢磨着学会了修理一些品牌运动鞋的特殊卡扣。“手艺是越磨越精的，也得跟着大家的需求走，不能总守着老一套。”

如今，赵永华即将年满六十。子女早已长大成人，多次劝她歇歇，享享清福。她却总是笑着回应：“身体还硬朗，手艺也没丢，干嘛不干呢？只要大家还需要我，就一直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