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穷人学徒的逆袭之路
发布时间:2025-02-22 21:31 浏览量:8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陈秋生脸上,他缩了缩脖子,背上的旧棉被又往下滑了几寸。小路上的积雪被踩成泥浆,每一步都像是要把破布鞋从脚上扯下来。父亲走在前头,肩上挑着两筐新收的萝卜,那是要给布庄掌柜的年礼。
"秋生,到了布庄要勤快。"父亲第三次重复这句话时,两人正拐过城隍庙的飞檐。朱漆斑驳的牌楼下,顺昌布庄的招幌在风中翻卷,靛蓝色的布面上"童叟无欺"四个金字已经褪色。
柜台后转出个穿灰鼠皮袄的中年人,三缕山羊须随着算盘声微微颤动。陈秋生盯着掌柜腰间晃动的铜钥匙串,听着父亲用讨好的语气说:"这孩子虽不壮实,胜在识得几个字......"。“留下吧!”
腊月的后院里,陈秋生的手指浸在冰水里搓洗染缸。前日染坏的月白绸缎在木盆里浮沉,掌柜的戒尺还火辣辣地留在手背上。他忽然听见前堂传来脆生生的笑声,透过雕花窗棂,看见个穿桃红比甲的姑娘正在挑锦缎,发间金步摇映着雪光。
"发什么呆!"王师傅的烟杆敲在染缸沿上,溅起的水花迷了眼睛。陈秋生慌忙去捞绸缎,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昨夜劈柴时崩裂的虎口又在作痛,他悄悄把伤口按在粗布围裙上。
元宵节那晚,满城花灯照得青石板路泛着暖光。陈秋生蹲在后厨门槛啃冷馒头,前头伙计们喝酒划拳的喧闹声一阵阵传来。月光把库房的影子投在雪地上,他突然发现墙角堆着几摞旧账本,最上头那本还沾着朱砂批注。
三更天的油灯下,陈秋生就着月光辨认账本上的字迹。算盘珠子不知被谁拨乱了两档,他下意识伸手去理,却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账房先生举着烛台站在阴影里,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缝:"小子,认得借几个字啊?这算盘珠子是谁都能拨的吗?"
春分时节的暴雨来得急,库房屋顶漏得像个筛子。陈秋生抱着新收的杭绸在雨中奔跑,突然脚下一滑。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睁开眼,看见王师傅青筋暴起的手背正攥住他后领。老染匠骂骂咧咧地把他拎起来,甩手扔过来一块干布:"先把三号缸的茜草根磨了!"
那天夜里,陈秋生蹲在染房添柴。火光跃动间,瞥见王师傅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半只烧鸡。老染匠撕下条鸡腿给他,火星噼啪炸开时嘟囔道:"小子,干我这活没出息,咱们这最好的活计是那账房先生!动动手指挣得金银!"
这天陈秋生把攒下的钱买了礼品,偷偷孝敬给了账房先生。账房先生镜片后的目光在陈秋生脸上逡巡片刻,突然把烛台往案几上一搁。烛泪滴在翻开的万历十五年总账上,将"叁佰两"的朱砂红字晕染成一片血渍。"明日寅时三刻,"枯瘦的手指叩了叩算盘梁,"带着你的算筹来东厢房。"
陈秋生蜷在染坊柴堆后头数铜板时,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昨夜背的"天地合账法"还在脑子里打转,掌心的老茧被算盘珠子硌出深红的印子。他把三个铜板塞进墙缝——这是给小妹攒的绒花钱,手指触到藏在稻草里的《九章详注》,书脊还带着染缸的茜草香。
转眼到了梅雨季,库房的霉味混着樟脑直往鼻子里钻。陈秋生踮脚清点新到的松江棉布,突然听见前堂传来茶盏碎裂声。掌柜扶着门框剧烈咳嗽,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快...快请保和堂的先生..."。
暴雨在申时突然倾盆而下。陈秋生举着油纸伞冲进雨幕,怀里的账本被护得严严实实。二十八个染缸在檐下排成青灰色的阵列,雨水顺着瓦当砸在算盘上,他忽然发现丁字库房的流水账对不上数目。
"秋生哥!"前院传来伙计福生的惊叫。陈秋生冲到库房时,屋顶的茅草正成片塌落,积水已经漫过脚踝。三十匹织金缎泡在泥水里,掌柜最珍视的那匹绛纱罗正顺着水流往外漂。
"取门板!把布匹架高!"陈秋生的声音劈了岔,却意外透着镇定。他扯下中衣塞住门缝,指挥众人将八仙桌抬到库房中央。当王师傅带着工匠赶来时,正看见秋生跪在泥水中捆扎布匹,发梢滴着水,嘴里还在念叨:"丙字库存潞绸四十七匹,丁字库少了两匹湖绫..."
三更天的烛光下,陈秋生喉头泛着姜汤的辛辣。账房先生将狼毫笔蘸饱朱砂,突然往他面前一递:"说说看,今日抢救的布匹该记损耗还是转卖?"窗外惊雷炸响,少年盯着账本上蜿蜒的水渍,眼前浮现出父亲在地头佝偻的背影。
"转卖。"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梅雨前的湖绫浸水后色深半成,可作次等绢衣。"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账房先生忽然露出缺了门牙的笑:"明日去前堂,把丁字库的出入账重新誊过。"
初秋的晨雾里,陈秋生第一次穿上了细棉布裁的直裰。掌柜病愈后站在柜台后拨算盘,铜钥匙串罕见地挂在了秋生的腰间。那匹浸水的绛纱罗,此刻正被穿桃红比甲的姑娘拿在手里比划,金步摇在晨光里晃啊晃,晃碎了当年那染缸里十六岁少年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