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我提干排长三个月,刚换上皮鞋,连长笑着说:这不太合适吧
发布时间:2025-03-11 12:54 浏览量:8
《解放鞋·皮鞋》
"这皮鞋不太合适吧?"连长老马看着我脚上那双锃亮的新皮鞋,笑着说,目光里带着一种我当时读不懂的深意。
那是1977年的金秋,西北戈壁的风裹着细碎的沙粒,吹得人脸生疼,天空蓝得发紫,远处的山脉如刀削般清晰。
我叫李国强,提干排长刚满三个月,头一回领到皮鞋补贴,心里美滋滋地买了双黑亮的皮鞋。
那时候,能穿上皮鞋可是个体面事儿,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变化,就像从泥土里长出来的庄稼秧子,终于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合适着呢!连长,您看这鞋多精神!"我抬了抬脚,让阳光照在鞋面上,泛起一层油亮的光,心里得意得很,像刚领了媳妇的新郎官。
连长摇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他脚上依旧是那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鞋帮都磨薄了,还用线密密实实地缝了几道,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样密布。
看着连长的背影,我心里嘀咕:都当了连长了,怎么还舍不得换双皮鞋呢?
连队办公室里,我把新皮鞋放在桌上,又擦了又擦,生怕沾上一点灰尘。
指导员王建国走过来,看了一眼我的皮鞋,意味深长地说:"小李,提干了不假,可别忘了咱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点点头,心想:不就是双皮鞋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连队的老兵马德林看出了我的心思,拉我到操场一角,递给我一根烟:"小李,咱连长啊,家里五个弟妹,老爷子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兵,伤残了,全靠连长一个人的津贴补贴家用呢。"
"连长年年春节都不回家,就怕看到家里的苦,听说他妈病了多次,他也只是托人捎点钱回去,从不请假。"马德林的眼神里满是敬佩。
我愣住了,烟灰掉在了新皮鞋上,我赶紧弹掉,却感觉心里也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突然觉得脚上的皮鞋有些沉重。
"知道你也别说,连长这人死要面子,从来不在人前说这些。"马德林吐了口烟圈,徐徐散开在秋风里,"你看他那双解放鞋,穿了得有三年了吧,舍不得换。"
晚上,我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连长那双磨破的解放鞋和他疲惫却坚定的背影。
想起刚入伍那会儿,我也是穿着解放鞋,在戈壁滩上摸爬滚打,风沙吹进鞋里,磨得脚起泡流血,却从没想过要换。
如今提干了,穿上皮鞋,却觉得和战士们之间有了道看不见的沟壑。
十月底,连队准备去临近的红星公社慰问演出。
我们排练了好几天的节目,操场上弥漫着呛人的尘土,战士们的解放鞋踩在地上,一抬脚就是一团黄烟。
我还特意把皮鞋擦得锃亮,准备在台上一展风采,心想:让乡亲们看看咱部队的精神面貌。
演出那天,天高云淡,秋风送爽。
公社的院子里,社员们早早就来了,围着临时搭建的舞台坐了一圈又一圈,孩子们骑在大人肩上,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我穿着皮鞋上台朗诵《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声音铿锵有力,引来阵阵掌声,我的心像灌了蜜一样甜。
下台后,一个扎着小辫的姑娘怯生生地走过来:"同志,你的皮鞋真好看,像城里干部一样。"
"谢谢,这是部队发的。"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美滋滋的,下意识地又抬了抬脚,让皮鞋在阳光下更显亮堂。
"我爹说,等我哥参军回来,也能穿上这样的皮鞋,威风着呢!"小姑娘眼里满是羡慕。
演出结束后,连长带着我们帮社员修水渠。
眼看着连长穿着那双破旧的解放鞋,裤腿高高挽起,在泥水里来回跑动,指挥战士们搬石头、挖土方,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往下淌,滴在泥水里,激起小小的涟漪。
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皮鞋。
我的皮鞋哪敢踩进那泥水里啊!
"小李,你带几个战士去东头那段看看!"连长冲我喊,声音里带着些许急切。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水洼,那样子别扭极了,像只怕水的猫。
战士们偷偷地瞟我,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疏远。
连长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但我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失望,那目光像把刀子,扎在我心口上,疼得我直瑟缩。
回到连队,我把皮鞋擦了又擦,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嚼了一嘴沙子,又干又涩。
晚饭时,我没胃口,闷头扒着饭,脑子里全是今天那些画面:连长在泥水中忙碌的身影,战士们跟着他干得热火朝天,而我,却因为一双皮鞋,成了局外人。
"怎么,皮鞋进水了?"马德林看出我的心事,打趣道。
"别提了。"我苦笑一声,心想:这皮鞋虽然好看,可真不适合咱们这地方,更不适合我这个刚提干的排长。
十一月的一天凌晨,窗外刮着大风,雨点拍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像无数个焦躁的手指在敲打。
紧急集合的哨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夜的沉寂。
我一骨碌爬起来,条件反射地穿上了那双皮鞋,披上雨衣就往外冲。
"出什么事了?"我问值班员,声音里满是紧张。
"山洪冲了路,北面牧区被困了!"值班员急匆匆地回答,眼睛里满是焦急。
连长已经站在院子里了,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流,把他的脸冲刷得更加坚毅。
他仍穿着那双解放鞋,裤腿挽到了小腿,雨水打湿了鞋面,在微弱的灯光下,鞋上的水珠闪着光。
"全连紧急出发,带上铁锹和绳索!"连长的声音在雨中格外洪亮,像一面战旗在风雨中高高飘扬。
我们沿着泥泞的山路往北走,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水声。
我的皮鞋在湿滑的路面上根本找不到着力点,像踩在一层油上,走了没多远就摔了个跟头,手掌和膝盖都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你没事吧?"连长停下脚步问我,雨水顺着他的脸流下来,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出声音里的关切。
"没事。"我咬咬牙站起来,心里却暗暗叫苦,懊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皮鞋底又硬又滑,走这种山路简直是受罪,像绑了铁饼在脚上。
连长看了看我的脚,又看了看自己的解放鞋:"换双解放鞋吧,军需那有备用的。"
我摇摇头:"不用,我能行。"心里却是一团乱麻,既怕跟不上队伍,又不想丢这个人。
谁知道这一路上我摔了不下五次,每次都被跟在后面的战士扶起来,他们的眼神里既有担忧又有无奈。
等到了灾区,皮鞋已经磨破了一角,脚后跟还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我冷汗直冒。
山洪冲断了通往牧区的路,几户牧民被困在半山腰的草棚里,四周全是湍急的水流。
看着连长穿着那双破旧的解放鞋,却像山羊一样灵活地在石头和泥泞间穿梭,指挥救援,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合适"。
"小李,你带几个战士去搭临时桥!"连长冲我喊,声音里带着浓重的信任。
我咬着牙走过去,这回再也顾不得鞋子不鞋子了,直接踩进了泥水里,冰凉的水灌进鞋里,冻得我一哆嗦,但心里却有一股热流涌动。
我们用木头和石块搭了一座简易的桥,把被困的牧民一个个背出来,他们的眼里满是感激的泪水。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牧民抓着我的手,激动地说:"解放军同志,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得喂了狼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军人的价值。
不是穿着体面的皮鞋走在平坦的大路上,而是在人民需要的时候,穿着最适合的鞋,走到最艰难的地方。
那次救援持续了整整两天一夜,我们把被困的牧民全部安全转移,还帮他们抢救了一部分牲畜。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连队,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双皮鞋扔进了柜子深处,像埋藏一段不愿再提的往事。
"怎么,不穿了?"马德林看见我换上了解放鞋,笑着问。
"不合适。"我简短地回答,心里却有了一种释然的轻松。
冬天来临时,戈壁滩上的风更加凛冽,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连队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连长的小弟弟考上了大学。
这在1977年可是个大喜事,尤其是对于连长这样的家庭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老马家出了个大学生,了不起啊!"指导员王建国在政治学习会上特意表扬了连长,战士们都为连长鼓掌。
晚上,战士们聚在一起,提议给连长买双皮鞋作为贺礼。
"连长这么多年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双皮鞋,咱们得给他买双好的。"我对战士们说,心里满是感动和敬佩。
当时我已经攒了些津贴,二话不说掏出二十块钱,这可是我小半个月的津贴了,但我一点也不心疼。
战士们你五块我三块地凑了一百多元,派采购员去团部买了一双高档皮鞋,还特意找人写了一张贺卡,上面签满了战士们的名字。
谁知道,连长知道了这事,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同志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皮鞋,我真的不能要。"连长坚决不肯接受,态度诚恳却坚定。
"为啥呀,连长?"年轻的新兵不解地问,眼里满是失望。
"穿皮鞋,我这脚不合适。"连长笑着摸了摸新兵的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最后,连长只接受了一双新解放鞋,那是战士们从另一笔钱里买的。
"这个更适合我。"连长笑着说,眼睛却有些湿润,像沙漠中被露水打湿的石子,闪着微光。
那一刻,战士们都沉默了,眼神里满是理解和敬重。
晚上,我去连长宿舍汇报工作,发现他正在给那双新解放鞋缝厚厚的棉垫,针线在他粗糙的手中灵巧地穿梭,像是在缝制一件珍贵的礼物。
"连长,您这是..."我停在门口,不敢打扰。
连长抬起头,脸上露出罕见的柔和笑容:"我媳妇下个月要来队里探亲,给她准备的。"
"她在家带孩子,冬天还要去队里帮忙干活,这双鞋结实,走路也不滑。"连长的眼里满是柔情,像沙漠中难得的一汪清泉。
"您媳妇要来?那得好好准备一下。"我惊喜地说,心想:连长的家人很少来,这是个大事。
"是啊,都三年没见了。"连长低下头,继续缝着棉垫,声音里带着一丝思念,"她一个人在家,又要照顾孩子,又要伺候老人,不容易。"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军人。
不是穿着漂亮的皮鞋走在水泥路上的威风凛凛,而是穿着朴实的解放鞋,走在为人民服务的路上的无怨无悔。
是能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亲人,把最朴实的坚守留给自己。
一个月后,我们连队举行了一次班组建设座谈会。
夜色中的营房,灯光温暖如黄油,墙上的标语"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老兵们聊起入伍前的憧憬,话匣子一开,就像山涧中的溪水,流淌不停。
新兵小赵不好意思地说:"我小时候看电影,最羡慕的就是军官穿的皮鞋,亮堂得能当镜子用,心想自己当兵后也能穿上这样的皮鞋,像电影里的首长那样神气。"
"结果来了才知道,咱这地方连水都紧张,别说擦皮鞋了,洗脸都得省着点。"小赵挠挠头,引得战士们笑成一片。
连长也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沧桑和理解:"我当兵快十二年了,就这一双解放鞋走南闯北。"
"老班长告诉我,解放鞋轻便,能和战士们同甘共苦,能在急行军时多抬一把掉队的同志,能在紧要关头多走一里路。"连长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温暖而坚定。
"咱当兵的,不比谁的鞋亮,比的是谁的心亮。"连长的话语简单,却像一块石头投进水里,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涟漪。
会后,我留在会议室整理材料,无意中看到连长的笔记本落在桌上。
翻开一看,是连长给妻子的信,还没来得及寄出:
"老马氏,连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念。听说你娘病了,我让弟弟捎了五十块钱回去,你一定要带着娘看病,别舍不得花钱。等我再立一功,一定给你买双好皮鞋。咱家老大今年上学了,得给孩子添双新布鞋,你看着办吧,缺钱就给我写信..."
看着这些朴实的文字,我心里一阵阵发热,像是有一把火在里面燃烧。
那晚,我把那双皮鞋拿出来,细细擦拭干净,然后装进纸盒里,压在了箱子底,像埋藏一件珍贵的宝物,又像埋葬一段幼稚的过往。
冬去春来,戈壁滩上开始有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像是大地的希望正在苏醒。
1978年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我接到调令,要去师部工作。
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但离开朝夕相处的战友和连长,心里又有说不出的不舍。
临行前一天,我特意穿上了刚发的新解放鞋去见连长。
戈壁滩的黄昏格外美丽,夕阳把连长办公室的窗户染成金色,像是给朴素的军营镀了一层光。
"连长,我来向您告别。"我敬了个军礼,声音有些哽咽。
连长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目光落在我的脚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这回合适了。"
他的话简单,却让我心头一热,像是某种认可,又像是一种嘱托。
连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我:"这是送你的。"
那是一个普通的绿色笔记本,扉页上写着一行字:"脚下的路,决定心中的远方。"
我接过本子,心里满是感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再次敬礼:"谢谢连长教导!"
"去了师部,别忘了咱们连队的作风。"连长拍拍我的肩膀,眼里满是期望,"不管走到哪里,都记住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
我点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忘记这片养育我的土地,不会忘记老马连长的教诲,更不会忘记那双解放鞋所代表的精神。
后来我去了师部,又去了军区,一步步从排长升到了团长。
每到一个新的岗位,每次面临新的挑战,我都会想起老马连长和那双解放鞋。
每到一个新的岗位,我都会收到连长的贺信。
只有我知道,他的每封信里都夹着一小块用旧军装裁剪下来的布,上面绣着"脚踏实地"四个字,线脚细密,字迹朴素,像是一种无声的嘱托。
二十年后的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曾经戍守的边防连队。
沙石路已经变成了柏油马路,营房也焕然一新,但戈壁滩的风依旧那么猛烈,阳光依旧那么炽热。
我站在山岗上,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老马连长,如今已是师参谋长,银丝爬上了他的鬓角,但脊背依然挺直,步伐依然坚定。
他正带着新战士们往山上走,嘴里讲着什么,不时指向远方,像是在给他们讲述这片土地的故事。
他依然穿着那种老式的解放鞋,步伐稳健如昔,在黄沙中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年轻的战士们有说有笑地跟在他身后,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格外耀眼,像是一幅永不褪色的画面。
我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一双普通的解放鞋,已经陪伴我走过了千山万水,走过了人生的坎坷与辉煌。
脚下,是坚实的黄土地;远方,是祖国的千山万水;心中,是那个永远的信念。
"这鞋,合适吗?"恍惚间,我又听到了那个问题,像是从时光深处传来的回响。
我笑了,轻声回答:"合适,太合适了。"
皮鞋也好,解放鞋也罢,军人的脚下,本就该有一条大路,通向人民需要的地方,通向祖国最艰苦的地方,通向战士们共同守护的地方。
是啊,不是鞋子适不适合脚,而是心要适合军人的本色。
而这,是老马连长用一双破旧的解放鞋,教会我的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