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里的猎杀—(十五)香獐子

发布时间:2025-02-26 00:40  浏览量:4

半夜的时候天上就下起了大雪,到现在雪也没停。

狼皮帽子靴子还没做好,李南山家里穷,自然穿不起靰鞡鞋,脚下这双普通的棉布鞋还是胡桂芬去年做的。

鞋里塞了乌拉草,用作防寒。

但即使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鞋子浸湿后,那脚也冻得像冰块一样。

“山哥,这天可真冷啊,咱们就不该这个天上山,还下着雪呢。”

狗剩双手捧着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瞪大眼睛往四周望去:“也是点背,好几天了,连根兔子毛都没捞着。”

李南山背着枪头也不回的朝前走:“雪小,估计等会儿就停了。”

要真是下大雪,谁还往山里跑?

事实证明,李南山说的没错,到了中午的时候,这雪还真就停了。

两人转悠了半上午没啥收获,难免有些泄气,选了块平整的地儿刨开雪拢了火,热了两块饼子吃。

“山哥,今天估计又没戏了。”

“事在人为。”

“但这一片都转悠过了,一点踪迹都没见着。”

狗剩挠挠头,站起身左看看右看看,“咱要是有条狗就好了,就搁这嗅,嗅嗅嗅。”

狗剩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低头,皱着鼻子到处闻,那模样,一下就给李南山逗乐了。

“得了,吃完了咱们继续走

烤烤就暖和了。

“山哥我闻着味儿了。”

狗剩怪叫一声,李南山瞥了一眼:“能有啥味,你那鼻子还真跟狗一样?”

“不是啊山哥,这好臭。”

见狗剩那嫌弃样不似作假,李南山三两下将火堆灭了,快步走上前:“臭?”

难道是什么动物粪便?

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又很快被否定。

这一片他们刚才瞅过,根本没发现粪便或是脚印毛发。

李南山来到狗剩旁边,面前是好几棵小枯树。

细细扫过雪面,一片雪白,啥踪迹都没有。

又将雪刨开,倒是有几个细坑,但根本看不真切。

“哪里臭?”

李南山站起身子将四周闻了个遍,有些疑惑,他怎么没闻见臭味。

“山哥,跟我学。”

李南山一脑袋黑线,还是俯下身努力闻了闻。

有股淡淡的腥臭味。

越靠近那细枝,腥臭味就愈发明显。

凑近一些,李南山就看见那细枝上一层蜡状物质,若是不仔细看,只会觉得那是挂在树枝上的冰霜。

“油桩?”

李南山瞪大双眼,瞬间脱口而出,“你小子真是条好狗啊!”“山哥,啥是油桩?”

见李南山兴奋,狗剩虽然疑惑,但也不自觉也兴奋起来,他这是立功了吧?自己终于有点用了!

“香獐子知道吧,油桩就是这玩意儿的路标,或者用来联络同类的。”

“就是说,这片有香獐子?”

李南山点头,香獐子应该是在这里蹭尾,但下雪覆盖了脚印,他们这才没有发现。

香獐子,就是原麝,身上有一种东西很出名,号称价比黄金,就是麝香。

香獐子体型较小,成年香獐子一般也只有十几斤。

其体背毛发多为深棕色,色泽不均,臀腹部有土黄色斑纹,脖子到腋下有两条醒目的白色或浅棕色纵纹。

香獐子和梅花鹿长得像,头小眼大,双耳直立,臀略比肩高。

不同之处是香獐子不论雌雄都没有角,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长长的獠牙。

当然,只有雄性香獐子才会长獠牙。

知道这片有香獐子,李南山打消了继续往东走的念头,而是折了根棍子慢慢刨雪,认认真真找着踪迹。

香獐子这玩意儿生活习性那可太好了,独居,不挪窝,就搁一个地儿转悠。

活动,觅食,休息,都有固定的路线和地点。

不仅如此,它还有自己专门拉屎的地方。

不像其他动物,走到哪儿拉到哪儿。

“要是有狗就好了。”

又找了小半天,李南山再次感叹。

要是有狗,他们就不用这么一个劲转悠了,这一片雪白,看得眼睛疼。

狗剩压着嗓子,整个人很紧张,不断打量着四周。

李南山快步走过去,看着那地上已经沁进雪里的点点鲜红,不由眯了眯眼。

猛兽?不可能。

这出血量不对,在周围也没有其他踪迹。

有人?那更不可能了。

李南山沉思片刻,用木棍在雪地里划拉着,试图寻找其他血迹,“应该是香獐子的血。”

“山哥,咋看出来的啊?”

这样想着,狗剩又凑近闻了闻。

也没啥特殊的啊?

李南山看狗剩这样,没好气搂了他一脚:“走了,别耽搁。”

说罢朝前走去,同时淡淡开口和狗剩解释。

“我也不确定,不过这种可能性最大。现在是十一月,正好是香獐子的求偶期。”

“这和讨媳妇有啥关系?”

“那玩意儿不是有獠牙吗?就是用来讨媳妇的。别看平时胆子小,遇着其他动物怂,那两只雄性香獐子打架的时候那叫一个凶,受伤很正常。”

“所以这是只打不过人家,没讨着媳妇的香獐子。是不山哥?”

李南山噎住,随即缓慢的点点头:“是吧。”

不是,怎么重点就变成讨媳妇了?

路上的血迹很淡,并不延续,但好在雪停了,血迹不会继续被覆盖。

李南山带着狗剩一路找过去,找到了一处灌木丛。

这灌木丛不算茂密,灌木丛下雪被刨开,隐隐看出是个小土坑,坑内有棕色的毛发和一些灌木枝叶。

“山哥,咱这是找着它老窝了?”

“这窝又小又烂,咋会是它的老窝。不过咱离那香獐子肯定不远了,小声些。”

李南山摇摇头,辨别了下方向,带着狗剩继续朝前走。

两人都没发现,身后两三百米处冒出了两个小黑点。“哥,咱跟着那瘪犊子能找着好东西吗?“

“肯定的,没看他都找一路了?”

“他有枪啊,咱们可惹不起。”

“怕什么,他还敢用枪打咱不成?”

李建国两兄弟鬼鬼祟祟跟在李南山后边,腰间别着大斧头。

李南山总是能打着东西,村里人看着李南山家吃肉,直咽口水,一颗心也蠢蠢欲动起来。

这之前不学无术的山娃子都能打着东西,那他们上山肯定也能打着!

而这俩货,就是最先按捺不住的。

是真的运气好,上山第一天就逮着兔子了。

这也更让他们相信,打猎嘛,有手就行,压根不是李南山厉害。

正准备回去,就撞见李南山狗剩两人像是找什么东西似的往前走。

前些天吃了个大亏,跪了那么久,就因为不愿意在老屋门口喊话,被揍的现在身上还有淤青。

两兄弟咽不下这口气,就想着远远跟在后头。

能抢着那猎物是好,抢不着也不想让李南山如意。

李建国两兄弟的打算,李南山完全不知道,他这时正在认真找香獐子呢。

香獐子建窝,有主窝和临时窝之分,通常是一个主窝,十来个临时窝。

临时窝一般在向阳坡,白天吃饱了睡睡午觉什么的,主窝在阴坡,黄昏后香獐子就会回到主窝休息。

刚才找着那个虽然是临时窝,但也表明他们方向没错,离香獐子越来越近了。

因为香獐子在遭遇追杀时,会咬破自己的香囊。

香獐子那肉不好吃,人抓他就是为了那点麝香,麝香没了,那不就白跑了嘛。

“稀啦稀啦——”

这是树枝晃动的声音。

李南山握枪的手紧了紧,停下脚步弯下身子朝前看去。

狗剩见李南山的动作,顿时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只见前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树枝轻微颤动着,不一会儿,一只香獐子钻了出来。

李南山眼神一亮,轻手轻脚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一棵树下站定,缓缓抬起枪口对准前方。

“哥,好像是头鹿子。”

“这运气真好,咱们快过去。”

同一时间,背后的李建国李卫国也瞧见了这幕,迈开腿就往前跑去。

踩雪的声音一下就惊动了那香獐子,忽地抬头看来,鼻子抽抽的喷着气,蹄子在雪地里乱踩,发出砰砰的声响。

这是香獐子试图惊走周围的家伙。

李南山心一紧,当即打开保险栓,扣动扳机。

“砰!”

“哇啊——”

像是鸭子叫,又像是老鸹。

那香獐子察觉到危险,后腿发力一下跃起,足足跳了一米多高,又一头栽倒在地,抽抽两下起身向前蹿去。

“打偏了!”

狗剩闻言也急急向前追去,一着急却被绊了一下,余光瞧见了后头的李建国二人。

李南山回头望了一眼,一下就火了,脚步却没停。

李建国李卫国两人听见枪响,心里更急了,迈开腿狂奔,直追李南山。

李南山穿过灌木丛,一眼瞧见那香獐子正弯下头,这是要咬香囊。

追过去肯定来不及了。

手臂一抖,背后的枪瞬间出现在手里。

“砰!”

距离有些远,又没时间瞄准,子弹恰好打中香獐子的嘴巴前端。

“砰!

李卫国大喊着从后头跑上来,气喘吁吁,瞧见那尸体眼神一亮。

跑至李南山身边时,还故意撞了李南山一下,脚步不停向前跑去。

身后狗剩拉着李建国,满脸怒容。

李建国无心和狗剩拉扯,一个劲想摆脱,却被一脚踹倒在地。

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

李南山瞧着李卫国那嘴脸,冷笑一声举起枪。

“砰!”

一发子弹打在李卫国身前一米处,雪地上出现深深的弹孔。

枪响,狗剩和李建国瞬间停了动作。

李卫国被吓得不轻,转过头红着眼对李南山咆哮。

他只要再跑快一步,这一枪就打在他身上了!

李南山还维持着打枪的姿势,面上满是寒意:“你再往前一步试试?正好这地儿风景好。”

瞧着李南山的动作,李卫国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在心里无能狂怒。

什么不敢开枪!李南山是真敢开枪啊!

他甚至不敢骂出声,他怕李南山真的一个冲动给他崩了。

这地儿风景好?

这里离村子远,山里猛兽又多

“狗剩,去把香獐子捡回来。”李南山开口,眼神淡淡扫过李建国,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他应该深深反思一下,是他太温柔太善良太好说话了,这些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面前跳。

李建国咽了一下口水,试图找回点脸面:“我可是你堂哥,你不能这样,你就不怕我告诉爷。”

“说得对。”李南山煞有其事的点头,表情有些惆怅:“是我心软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当枪口对准自己,李建国才知道压迫力有多强,颤着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不……不是……错了……”

“堂哥啊!对不起了。”

“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放过我放过我!”

李建国四肢并用,嘴里吱哇乱叫,疯狂向后退去。

子弹打在他双腿之间,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弹孔周围的雪有些融化。

“哎呀,打偏了,瞧我这枪法。”

李南山故作为难的叹了一声:“堂哥放心,这次我一定打准,争取一枪完事,让你没有痛苦。”

“啊——”

急剧的惊恐让李建国不得不大口喘气,惨叫着一口气没上来,就这样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南山叹一声可惜,又偏头看向李卫国。

感受到李南山的视线扫来,李卫国扑通一声跪在原地:“我,我都是被逼……”

“袄子脱了,兔子留下。”“袄子脱了会…会……”

李卫国颤巍巍,下一瞬却被李南山打住话头。

“脱不脱?”

李卫国哪儿还敢说什么,飞快将衣服一扒,满心崩溃的跑了。

狗剩听见枪声,心里一紧,就怕李南山冲动,脚底板都要跑出火星子了,就想快点捡了尸体回去。

可眼下哪儿还有李卫国的影子,心里咯噔一声

李南山一头雾水,正想开口,旁边一道哭腔传来。

李卫国跑出几十米远,才发现把自家哥哥忘了,抖着腿肚子回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吓得魂儿都要飞没了。

李南山也知道闹了乌龙,但他也没解释,不耐烦的冲着李卫国挥手。

李卫国如蒙大赦,逮着李建国的脚拖着就走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不能惹,他这一辈子都不能惹!

“山哥,我还以为……”

李南山拍了狗剩一巴掌,弯下身看那香獐子。

这香獐子算是肥的,身上除了枪伤还有一些细碎的伤口,算是印证了李南山的猜测。

李南山用刀将香囊割下,掂量了一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雄性香獐子两岁就能分泌麝香,但起初是臭的。

只有随着年月的积累才会慢慢变香,差不多长到十岁,就是最佳状态。

李南山瞧着这香囊成色算个中规中矩,也就能换个二三十块。

“放血开膛敬山神,这香囊卖了钱咱一人一半。”

这香獐子虽然是自己打的,但最开始是狗剩发现的,若不是狗剩,今天指不定又是白跑一趟。

就相当于狗剩出了条狗?

“不要哥,咱们分三成,我占一成就行。”

狗剩摇摇头,略有些生疏的处理着猎物。

山哥愿意带他他就该知足了,不能一直占山哥便宜。

李南山一愣,点点头,“那这肉多分你点。”

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打着猎物得快些放血开膛,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磨磨唧唧的。

不然猎物死了,温度低,没多久血就凝固了,肉容易发臭。

将香獐子处理好,李南山两人开始往回赶。

这香囊得放着阴干,等分泌物变成棕色的硬块,这时候才能拿去供销社换钱。

这些天估计还得下雪,只能放屋里了。

李南山想着,脸上露出点嫌弃。

这玩意儿又香又臭的,他这鼻子可得遭罪了。

天上又开始飘雪。

李南山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翻过一道山岗子,就愣在了原地。

狗剩也愣住了。

面前一块大平地。

天暖的时候,这里是一片稀稀拉拉的草地,还有一块小水塘子,但这时候都被冰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狗剩喃喃出声。

李南山掏枪的手顿住。

胡三太奶,东北五仙中的一位,传说中的守护神。

是的,李南山面前是一只赤狐。

而狗剩会不自觉喊出这个称呼,实在是因为,这狐狸太漂亮了。

那赤狐背对着李南山两人,低头坐在那,一身厚实的皮毛极富光泽,像是一团火。

风雪吹打,竟显出几分飘逸。

就楞这一瞬,那狐狸回过头,直直望向李南山。

胸前一抹白,腿细长呈黑色,离得还有些远,李南山不怎么看得清。

只一点,漂亮。

还淡定。

那狐狸看着李南山两人,竟没有跑。

要知道,凭动物敏锐的嗅觉,应该早就闻到两人身上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可那狐狸就直直坐在那,站起身原地晃了一圈。

李南山也懵了,这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掐了狗剩一把:“痛吗?”

“当然痛啊哥!”

“痛就行。”

李南山眨眨眼,再度回过头,哪儿还有什么狐狸影子。

一颗心七上八下,李南山和狗剩快步跑过去,方才那处雪地上一串脚印。

“不是幻觉。”

可怕,太可怕了。

之前听说猎人打围的时候一般不会打黄狐,李南山还嗤之以鼻,现在自己遇着,才知道有多鬼。

李南山恍惚着,又朝雪地看去。

等等,不对。

皱着眉扒开雪地,竟然提溜起一只半死不活的老鼠。

李南山咬牙切齿,将老鼠丢在原地,“走了狗剩,天黑了!”

回到家,李南山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三个人坐在堂屋,就等着李南山回来呢。

兴奋中透着点惆怅,那眼光似有若无的在李南山身上扫了又扫。快速回忆了一遍,确定真的没啥事儿,李南山才开口:“啥事儿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胡桂芬开口了:“今儿有人来说亲。”

“说亲?给谁?给我?”

差点一口水喷出去,李南山脸皱成一团。

“比你大一岁,隔壁团结屯的,高中毕业呢,听说长得也标志……”

“不不不,娘,我没想过这事儿呢,你快给人家拒了。”

我他娘才十七啊!李南山在心里大喊。

还没谈过一两次恋爱,这就要结婚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这名声虽然好了不少,但家里穷得叮当响。

不仅如此,自己现在天天往林子里钻,在别人看来,可是高危人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嘎屁的那种。

竟然有人主动说亲?咋可能。

等等。

李南山转念一想,问道:“对方提啥要求了没?”

“呀?”胡桂芬惊奇,“你咋知道提要求了?人家要一百八十八块八毛八的彩礼。”

呵。

李南山冷笑一声:“这哪儿是看上我,这是看上咱们家的钱了,上次程二柱那群人来,可有不少人看着吧。”

“那敢情培养培养就出来了,主要是觉着这姑娘条件是挺好的,咱村里,可一个高中毕业的都找不出来。”

“娘,现在可是提倡自由恋爱!这和花钱买媳妇有什么区别?”

李南山瞪大眼睛,没想到爹娘知道这人图钱还是心动了。

北燕也是,竟然不帮忙劝着点。

高中毕业又咋了!

看着胡桂芬还要开口,李南山完全不想听,还觉得有些不可理喻,转身进了屋。

可不料,第二天他刚出门,这天都还没亮呢,一道黑影就贴了上来。

“南山哥~”

外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