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9期：回老村上学（读书故事）

文/浅夏(河南）

又到天热的时候，要面对一个问题，我们这学校只到三年级，四年级要去哪上？二姐当时住姑姑家，在姑姑家村子上学。二姐学习好，长得漂亮，大家都喜欢。记得那天，爸爸说就回村里上学吧？我没吭声，算是知道了。

班上有同学直接辍学不上了，也有投奔亲戚的。小颖去镇上上学了，大叔在镇上上班，这下她们全家都搬去镇上，地里有活，农忙或是过年才回来。我们又一次经历了分别，本以为大家一起玩，一起长大，分别总是无声的！

开学了，好消息是，一年级的刘老师也被调去老村学校，还刚好要教四年级数学和自然。

早上，爸爸早已去地里干活了，高凳子已经牢牢捆在自行车后座上静静地等着我了！出了门，喊上小慧一起上学，一路上坡，过了三尖地、岭上地，又过了烟谷堆，进了村子，穿过街道到了学校。发现这学校不仅有校门有院子，还有操场，教室也比我们之前的大多了，有讲台，还有六排高高的桌子，每排能坐八个人。前五排桌子有桌斗可以放东西，最后一排就是一块块长木板（就是一个树干被解成几块木板中的一块，由于这块木板不够宽，木板边上还不整齐，能看出树干形状，不少地方还带着粗粝的树皮。现在看来那时书桌是现在求而不得真真正正实木料子！）。

班主任让大家出教室，男女分两队，按高低个子排，我知道完了，但还是两脚分开，弯点腰，尽力使自己看起来低一些，等我们站定，老师按照个头调整队伍顺序，到我跟前拉着我往后走，让我站在女生队伍最后！最后让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这样进教室，我们班男孩比女孩多，我不出意料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就我一个女生。

教室后面墙上也是黑板，那时候黑板就是抹一层水泥，然后刷上一层黑漆。两个墙角一个墙角是煤火，现在没用，上面放着班里的大小扫把，铁锨，各种工具，另外一个墙角堆放着各种垃圾，还不时有同学往这扔垃圾，有股难闻的味道！

前排同学有桌斗，上课时候要用的书放桌面，其他东西放桌斗。我只能把书包放在地上。

语文老师提问我回答问题，刚要开口，她厉声打断我，为什么不站起来，站起来！我才发现发言又忘了站起来，赶紧站起来，老师又问，咋不说了，继续说。我赶紧把断片的思绪组织起来，继续回答问题，结结巴巴。

来到这个新学校，和之前不一样，班里同学多，这里上课和下课都要起立向老师问好，再见！回答问题也要站起来，有问题也要举手打报告！两三天后我也适应了！

一天语文课，老师说，下课。有人问，今天没作业吗？语文老师说，那就把今天课文生字写上两三遍！第二天上课，班长向老师报告说我作业只写了两遍，语文老师厉声问我咋回事，为啥没写够？我小声说，昨天不是说写两三遍吗？寻思我写两遍也没错啊！同学们都看着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老师说，这么小就不好好学习，偷懒了，谁给你说的两三遍就是两遍了，拿书站后边去！于是我默默拿起书，站在教室最后面，那是我第一次被罚，整节课脑子里全是委屈和耻辱，有老师从外面好奇看进来，就赶紧躲，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还是怀念原来的学校！

又是语文课，没兴致，可是校长竟然进来了，还跟着个齐刘海学生头年轻姐姐，校长说，之前语文老师有事不能再教我们，从今天开始由这位王老师担任我们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于是我的光出现了！

王老师说话永远温温柔柔，即使我们班最调皮学生闯祸了，她还是温温柔柔，说话不急不躁。他们三番几次犯同样错误，校长都气的暴跳如雷，她也生气，但还是慢慢的说话，没说难听的话，到最后发现那些调皮的男孩子还是很调皮，但是都很听她的话！

她还会用闲暇时间教我们唱歌，我们没有音乐、美术课，她鼓励我们用小手画画，装扮教室，全班就我的画被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还带我们爬山，我们村子就在山脚下，我们就在这出生，但是是她第一次带我们爬上了那座最高的山。小时候一直很想看看山的那边，看看那边另外一个县是什么样子。也曾以为爬到了那座山顶就摸到了天。她带我第一次看到了山的那边。也让我明白，山那边的房子跟我们这边一样，种的庄稼也没什么两样，也让我明白即使到了山顶，也够不到天！到了山顶还带我们唱歌。她还夸我作文写的好，那时我的作文经常在班上读！我发现我也不是妈妈口中的事事都差，没任何优点！

没多久，王老师怀孕了，身体不适，也只是代课老师，没再教我们了，再也没见过她，这么快我的光就不见了！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刘老师和教我一年级时不一样了，课余时间还是很和善，但是上课对课程、教学还是像一年级时那么严格，讲完课还是会一个个检查过关，做错题了，会用一块板子打我们的左手心，错一道题打十板子，每次挨完打，手心火辣辣的疼，有的人错的多只能选择两只手都挨打，所幸我挨打时候不多。同学们都觉得刘老师偏向我们这些外来的刘老师的老学生，打我们板子都比打他们打的轻，我们死不承认，但是心里隐约觉得就是这样。可能觉得我们也大了，能听懂一些文字。每次上课刘老师就激励我们，让我们认真学习，全班都过关了，有多余的时间就会给我们讲故事或是念小说。讲的故事忘记了，小说内容也忘记了。但是有篇小说的名字到现在都记得，《静静地顿河》，只记得女主角叫娜塔莉！相比于学习，上课的枯燥，大家一起听故事感觉太好了！大家都又怕又特别期待马老师的课。每当自己过了关，都有一种逃出生天，轻舟已过万重山，只需喝茶静待看戏的感觉！

到了这里也有了体育课，有几次体育课竟然是扔手榴弹，当然是不会响的手榴弹，不知道其他地方，其他学校的小朋友有没有上过这样的课。上课地点不是在操场上，而是在我们村一个废弃古寨，古寨在一座小山上，和我们学校隔一条深沟遥遥相望。古寨三面险峻，用我们当地大青石垒的寨墙，宜守难攻，过去动荡年代防兵匪用的。这地点、这场景真是练习手榴弹最佳地点啊！有这么好条件，觉得武术我们都可以练上！

上课了跟着老师出了校门，走过幼时妈妈、大姐洗衣服的已经废弃的水坑、走过那棵我幼儿时就有的参天大的马钉子树，再走过娘娘庙，再过了两层楼老学校也是村子祠堂，就到了古寨脚下，古寨最下面山体土壤是灰红色的，不同于红土地的红，很美却不俗气。山体表面土很松散，有干土，有小石渣，也有小石头，石渣是一层一层的，每层厚度都差不多。越往上越陡，爬上寨墙，看到里面场景那一刻震撼于它的大，超乎想象的广阔，能开个马场跑马了，这是一项多么艰巨，多么了不起的工程，我们这样一个小村子竟然建起这样一个大工程。寨里面竟然是平坦的，乡亲们还种了庄稼，四周的风光也一览无余。真正站在寨上才能明白古寨建在这里的原因！生于和平年代的我们也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从古至今的那些军事要塞！

那时隔壁两个村子山上发现比大青石还值钱的白石头矿，两个村子为矿归属问题经常擦枪走火，我们这本来就富产大青石，镇上好多家水泥厂，一半以上村民都承包山窝子，开山凿石，很小就知道雷管、炸药这两个词。平时生活、上课时经常听到炮声，那是村民炸承包的石头窝子的，那阵子经常听到从南大山上传来炮声，男老师们眼睛里闪着光，兴奋的说又开始了，都跑出教室看热闹，要不是上课我们也得全跑出去。那天不远处传来山塌的炮声，老师丢下书跑出去了，声音大的，我们也顾不上还在上课，全部涌到窗户跟前，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带着尘土从山顶上滚下来，老师都惊叹，老厉害啊！那天听说出了人命，村子人把遗体拉到乡政府告状！我们这地方民风强悍啊！怪不得老祖宗要建寨子！

出了学校大门过了马路就是一座山，五岁搬家之前我们家就住在这座山南边脚下，我们叫后山，靠近学校门口一端最低，然后往东越来越高。山脊上不少奇形怪状白色石头，上面很多光滑的洞，在这边洞口点个火，在意想不到地方冒出烟来。都说这些石头是古时候鱼骨头变的！那时候很痴迷于这个山，感觉有无限乐趣，课间十分钟也能爬上山玩一会，也经常和同学们去这个山上背书！我们村是毕竟是山村，有些路并不好走，记得住在后山北边的一个同学，雨后上学路上摔了一跤，脸上留了好多疤，这些疤也成了他一生印迹！

夏天中午吃了饭也不睡觉，就骑车跑去老村玩，和同学们一起上山，下沟，荒野里除了大树、杂草、乱石，也也没什么玩的，但是一群人一起就是很开心。有时在山坡上、在沟底，一群人每人手里都没空着，拿一根棍子、一片树叶、一根狗尾巴草、一朵野花、一颗野酸枣，突然谁说了一句，现在我们干什么，去哪里？相互看看，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毫无目的、不知道，茫然！都停顿在那里，像深山中一潭水静止还寂静，终于有人打破了僵局，往前走吧，大家仿佛突然都有了目标，就是往前走，都急冲冲往前走，好像前方有什么大宝贝，当然即使前方没有任何乐子也无所谓！还会上南大山胡乱的走，偶尔误入已经罢园的果园，遛到几棵果子，那比挖到宝还开心！当然最容易吃到嘴里，吃过瘾的还是野酸枣，虽然要漫山遍野的搜寻。曾经胆大的我们跑到一个老师家，偷他们家树上枣吃，那枣还没甜，还没到有味道时候，我们纯粹就是消耗旺盛精力，纯粹就是没事需要找个事做一下。知道老师就在树下面屋里睡午觉，随时都有可能出来抓到我们！时刻小心脚下踩空，还准备好老师家人出来了随时溜下树开跑。但他们家人一次也没出来，有时只是听到几声咳嗽声，我们就如惊弓之鸟，赶紧跑了！

有时候去同学家看《新白娘子传奇》或《西游记》！那次在同学家里玩，她们家晒了不少柿子蒂，上面有白霜。我说你们吃完柿子，柿子把不扔了留着干啥？她们说过些日子就能吃了。这也能吃？真是刷新我的知识库！柿子我太熟悉了，田野里到处都是柿子树，我家那块地地头就有两棵。姑姑家的村子有更多柿子树，每年到季节姑姑就送来很多硬柿，妈妈放在温水里一段时间就变成甜美的揽柿，但是柿子蒂不能吃都扔了！都忘了这个事了，某天同学喊我去她家玩，在她们鼓励眼神中我吃了柿子蒂，跟柿子不一样味道，但一样的好吃！

天冷了，每个班都分了一堆干煤，闲暇的时候，班主任们就在校园打煤球，把一些土掺进干煤里，最上面整个窝，倒上水，一点点和成湿煤渣，然后就开始打煤球，那个机器用手往下一合再往上一提就下出一个湿煤球，一排排的摆在教室外面，晒干了，就可以烧了！第一次觉得回到老村上学真好啊，冬天教室里还能生煤火取暖。之前在我们村上学，天冷的时候，老师只能把铁丝窗户钉上一层白塑料布防寒！

夏天天热口渴时候，课间就去学校隔壁几户人家喝水，得到允许后，到厨房直接用碗舀一碗水，咕咚咕咚喝，或者直接就着水龙头喝水！天冷冬天时候是否口渴过也没印象了。

冬天天冷了，我妈也不起床给我做早饭了，早上我自己起床，在院子里灶台生火烧柴把昨晚剩的面条热下吃了，很多时候都没热透，一碗饭能吃到热的夹冷的。还是和小惠一起上学，天不好的日子，实在太冷了，路上也不好走，中午也不想来回跑，我俩经常带个馒头、包子，中午放学了本村同学都回家吃饭了，我俩就把干粮拿出来在教室煤火上烤一烤吃掉，就是一顿午饭。

天不好的雨雪天，一个本家的伯伯经常找到我们学校，让我们放学去他家吃饭。于是，放了学，小和、小惠和我就一起去伯伯家吃饭！去他们家要穿过一个叔叔家，这个叔叔家再往前走二三十米，就是我五岁之前的家，他们家有个向下很深的土洞，据说特殊时期，地下党就是藏在这里，躲过了敌人的搜查。过了他们家再过一个桥，桥下深沟常年躺着溪水，就到了一个院子，东边的那户人家就是伯伯家，他们经常做糊涂汤面条，大姐姐热情、和善，给我们每人盛满满一碗，小心的递到我们手上，看我们吃完立马放下自己的碗，抢我们的碗再给我们盛饭，伯伯也怕我们脸薄吃不饱也不做声，总是喊我们每人再吃个馒头，说每人任务就是一碗面条一个馒头，吃不完不能走。不主动拿的还喊大姐姐亲手递我们手中。馒头都是新蒸的，热乎乎软糯糯的！这么大冷的天，再也没有比喝一碗糊涂面再配个热馒头更幸福的事情了！我在老村上了两年学，记不清和姐妹们去伯伯家吃了多少次饭，伯伯全家没有任何不耐烦，或嫌弃！到现在都怀念伯伯和姐姐的温暖！

还有些时候，本家的一个叔叔会让她的女儿喊我，课间就和我说好，放学了就和她一起去她们家吃饭。叔叔、婶婶，这个妹妹，还有个弟弟，都对我非常好，很和善！她们带给我的温暖也一直记得！

也有那么一次，经过家人允许，我和小惠去村里的食堂吃饭，我们村唯一的食堂，一人拿五毛钱买一碗面条，食堂是一个本家叔叔开的，他父亲去世、他结婚我都去吃席了，我们家在老村住时，和他家住一个院子（那个院子住了七、八户人家），熟的不能行，吃完饭他让我们走无论怎样也不肯收钱，推脱一番，我们也没他力气大，我俩只能把钱丢下就跑！后面也不去吃饭了！

寒冬腊月那些日子，我和小惠穿着厚厚棉袄、棉裤、棉鞋，上自行车上不去，下车也下不来，每次都万分小心，有时还是被摔得四仰八叉。傍晚回到家，双手冻得不能弯曲，脚也僵硬了，舌头也冻住说不了话。我妈总会在灶火地上用玉米芯摆一圈，摆很高，中间成了一个圆形的坑，然后把玉米包衣点着放到坑里面，火就生起来了。我妈也赶紧给我盛饭，让我抱着热碗，吃着热饭更暖和一些，可被冻的狠了，手端不住碗，缓一会也只能勉强揽在胸前，手指头还是不能弯曲握不住筷子，上下牙齿都冻得忍不住互相打架，每次都得好半天才能缓过来。下雪天更惨了，我妈做的棉鞋也不防水，我爸只能让我穿上棉鞋，再穿上一双很大、很重的胶鞋，我行动更笨重了！不过这个时候往往也快放寒假了！

就这样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天热的时候，我和小惠考上了镇中，小和没再上学。初中我们又和小颖一个学校，又常见面，却和小和渐渐失去了亲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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