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鞋垫……
发布时间:2025-04-12 23:38 浏览量:7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繁花》第22集
一、树林里的约定
1989年的初夏,蝉鸣声穿透了山村的每一个角落。十五岁的小伟和平儿站在村后那片槐树林里,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平儿乌黑发亮的长辫子上。
"明天我就不来上学了。"平儿低着头,脚尖拨弄着地上的落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伟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早就听说平儿父亲——也是他们班主任李老师的病情恶化了,但没想到离别来得这样突然。
"我爹说,家里需要人照顾,弟弟妹妹还小..."平儿抬起头,眼眶泛红,"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小伟不知道该说什么。五年来,他们一直是同桌,从小学四年级到现在的初中二年级。平儿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两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垂到腰间,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她是李老师的大女儿,也是全校男生偷偷喜欢的对象。
"这个给你。"平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两双绣着花的鞋垫。"我熬了好几夜绣的,你...你别嫌弃。"
小伟接过鞋垫,手指触碰到平儿冰凉的指尖,一股热流从指尖窜到耳根。鞋垫上绣着简单的花纹,一双是青松,一双是兰花,针脚细密却略显稚嫩。
"我..."小伟嗓子发紧,"我会好好保存的。"
平儿突然抓住他的手,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小伟,你要好好学习,考上县里的高中,将来..."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小伟感觉自己的手被握得生疼,却舍不得抽出来。他笨拙地用另一只手擦去平儿脸上的泪水,指尖触到她细腻的皮肤,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我会的,我保证。"小伟听见自己说,"等我有出息了,我就回来找你。"
平儿破涕为笑:"傻瓜,谁知道那时候我在哪儿呢。"
夕阳西沉,树林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平儿母亲的呼唤声,两人不得不分开。平儿转身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长辫子在身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小伟,别忘了我!"
这是小伟记忆中平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天之后,平儿再也没有出现在教室里。小伟把两双鞋垫藏在枕头底下,每晚睡前都要摸一摸,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个夏天槐树林里的温度。
二、恩师病榻
平儿退学一个月后,小伟从父亲那里听说李老师病情加重了。那个周末,他拎着家里攒的二十个鸡蛋,走了五里山路去探望老师。
李老师的家在村东头,是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小伟站在门前,想起五年前第一次来交学费的情景——那时候学费是二十斤小麦,李老师总是先收下贫困学生的粮食,开学后再悄悄还回去。
开门的是平儿,她比一个月前瘦了一圈,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阴影。看到小伟,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来了。"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李老师躺在靠窗的床上,被子下的身体瘦得几乎看不出形状。小伟记得上学期末李老师还在讲台上板书,虽然咳嗽不断,但腰板依然挺得笔直。现在床上这个人,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几乎认不出来了。
"老师..."小伟站在床前,嗓子发紧。
李老师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在小伟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亮了起来:"是...小伟啊。"
小伟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急忙放下鸡蛋,用手背胡乱擦着脸。
"哭什么..."李老师虚弱地笑了笑,"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
平儿端来一碗水,扶起父亲慢慢喂他。小伟看到李老师干裂的嘴唇和颤抖的手指,想起这位民办教师二十年如一日站在讲台上的身影。村里像他这样的老师,工资微薄,却要教五个年级的所有课程。
"小伟..."李老师喝完水,气息微弱地说,"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一定要...考上高中..."
小伟用力点头,泪水滴在床沿上。平儿站在一旁,紧紧咬着下唇。
离开时,平儿送小伟到村口。六月的山风带着燥热,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医生说...最多三个月。"平儿望着远处的山峦,声音平静得可怕。
小伟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语言在生死面前如此苍白。
"照顾好自己。"最终他只挤出这么一句。
平儿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小伟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想起书包里那双还没送出的布鞋——那是他母亲熬夜做的,原本打算作为回礼送给平儿。
两个月后,李老师去世了。葬礼那天,小伟站在送葬队伍的最后,看着平儿和四个弟妹披麻戴孝,哭得撕心裂肺。李老师才四十岁,教了二十年书,走的时候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是村里人凑钱买的薄板。
那天晚上,小伟在煤油灯下翻出那两双鞋垫,想起李老师临终的嘱托,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高中。他不知道的是,平儿一家在李老师去世后不久就搬去了县城投靠亲戚,从此杳无音信。
三、垃圾站重逢
三十年后,2019年初冬的一个凌晨,小伟从饭局出来,醉醺醺地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作为一家建筑公司的小老板,他来这座城市投标一个项目。转过一个街角时,他被垃圾桶旁的一个人影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个女人,正弯腰在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昏黄的路灯下,她裹着一件褪色的棉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当女人直起身子,小伟看到了她的侧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尽管岁月在那张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轮廓,那微微上扬的眼角,小伟一眼就认出来了。
"平...平儿?"他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的。
女人猛地转过头来,眼神从警惕变成困惑,最后定格在难以置信上。她手中的塑料袋掉在地上,几个空饮料瓶滚了出来。
"小...小伟?"
他们就近找了个还没关门的馄饨摊。平儿坚持要把捡来的废品带上,小伟没有反对。馄饨端上来时,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空气,就像三十年的时光一样朦胧不清。
"喝点?"小伟要了一瓶白酒。
平儿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啊。"
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聊着这三十年各自的生活。小伟说他考上了高中,后来又上了大专,现在做点小生意。平儿则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过得还行"。
但酒精渐渐融化了防备。当小伟第三次问"你真的过得好吗"时,平儿的眼泪突然决堤而出。
"好什么好!"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引得邻桌的食客纷纷侧目,"你看看我现在什么样子!"
小伟付了账,扶着踉踉跄跄的平儿离开。冬夜的寒风让两人不自觉地靠得更近。不知怎么的,他们走到了一个废弃的垃圾站,在背风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冷..."平儿嘟囔着,往小伟怀里钻。
小伟脱下外套裹住她,就像三十年前那个夏天,他想为哭泣的平儿擦泪却不敢一样,此刻他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酒精和疲惫最终战胜了一切,他们就这样相拥着睡着了。
当第一缕阳光刺痛小伟的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和平儿蜷缩在垃圾站的一角,周围堆满了废品。平儿还在睡,脸上挂着泪痕。小伟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突然注意到她右手腕上几道狰狞的疤痕。
平儿就在这时醒了。她迅速抽回手,尴尬地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和衣服。
"对不起,我昨天喝多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仿佛昨晚那个崩溃的女人是另一个人。
小伟指了指她的手腕:"这是..."
平儿下意识地捂住疤痕,苦笑了一下:"抑郁症,住院那会儿的事。"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得走了,还要出摊。"
"等等!"小伟拉住她,"至少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怎么联系。"
平儿犹豫了一下,最终从废品袋里翻出一支笔,在小伟手心写了一串数字:"我的电话,不过经常欠费停机。"
看着平儿离去的背影,小伟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村口转身的少女。时光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他握紧拳头,生怕手心的号码被汗水模糊。
四、破碎的婚姻
三天后,小伟终于拨通了平儿的电话。他们约在平儿摆摊的市场附近见面。这次,平儿看起来精神了些,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羽绒服。
"我带了些吃的。"小伟举起手中的塑料袋,"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李婶家的糖饼。"
平儿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你还记得啊。"
他们找了张长椅坐下。小伟小心翼翼地问起她的生活,这一次,平儿没有再回避。
"我离婚八年了。"她咬了一口糖饼,声音平静,"前夫...算了,叫他名字吧,王志强,是县里税务局王科长的儿子。"
平儿说,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他们兄妹五人艰难度日。十八岁那年,在亲戚介绍下,她嫁给了王志强。那时候王家条件很好,公婆都是公务员,志强开了家饭店,生意红火。
"头几年确实过得好。"平儿望着远处,眼神恍惚,"房子车子都有了,后来还生了一对双胞胎。"
变故始于王志强染上赌博。起初只是偶尔打打麻将,后来发展到彻夜不归。饭店的账目开始出现问题,家里的存款一点点消失。
"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欠了300多万。"平儿苦笑着摇头,"公婆帮还了一次,没想到他变本加厉。"
最艰难的时候,平儿一个人打三份工:早上卖豆浆,白天在超市理货,晚上去夜市摆摊。即使这样,讨债的人还是经常找上门来。
"有一次,他们把红油漆泼在大门上,两个孩子吓得直哭。"平儿的声音开始发抖,"那天晚上,我跪下来求志强戒赌,他...他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没用。"
小伟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八年前的一个雨夜,王志强收拾了几件衣服离开了家,说是去南方打工还债。一开始还有电话,后来就音讯全无。直到一年后,平儿从一个老乡那里得知,丈夫在深圳被一个富婆包养了。
"我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一个月三百块的出租屋里。"平儿机械地说着,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分吃一包方便面。"
抑郁症是在得知丈夫背叛后爆发的。平儿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幸亏被房东及时发现。她在医院住了一年,两个孩子轮流由妹妹们照顾。
"出院后,我就想通了。"平儿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孩子大了,我最苦的时候都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养一个没用的男人?"
离婚手续很简单——王志强根本没出现,委托律师签了字。两个孩子现在都大学毕业了,儿子在省城做程序员,女儿当了小学老师。
"我现在做按摩,虽然挣得不多,但够自己花。"平儿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人总得吃饭,对吧?"
小伟望着眼前这个被生活摧残却依然站着的女人,想起三十年前槐树林里那个送他鞋垫的少女。他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时间带不走。
"平儿,"他听见自己说,"我在考虑在这边开个小吃店,缺个合伙人..."
平儿转过身,阳光照在她满是皱纹却依然明亮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小伟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扎着长辫子的校花。
"你认真的?"她问。
小伟点点头,从钱包里掏出那张保存了三十年的照片——毕业照上,年轻的李老师站在中间,他和平儿并肩站在后排。照片已经泛黄,但笑容依旧清晰。
"就当是为了李老师。"他说。
平儿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